降雨明天结束(19)
作者:林子律
时间:2024-03-16 10:59
标签:年上 暗恋
相册还在,像个潘多拉魔盒。
喻遐忍了又忍,最终耐住巨大好奇心的侵蚀没有打开过。
离开春明市时夜幕将至,落霞被绿皮火车甩向遥远的城市天际线,喻遐靠在车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夕阳,直到眼眶酸痛,不得不伸手去揉。
他擦了一手咸而苦的湿润液体,坚持了一路的冷静面具终于崩塌。
K字头绿皮火车带走喻遐,大约等他到达第一个大站的时候,姜换出现在春明火车站的出站口,歪歪斜斜靠着墙边。
十分钟后,他掐灭烧到一半的烟,看向从人流中走出来的颀长身影。
男人不算太高,很挺拔。他戴鸭舌帽,头发剃得很短,两鬓处只留下一层青茬儿,让他本就十分立体的五官越发如雕塑一般。轮廓深邃,眉眼还算清秀,长相乍一看有点普通,却偏偏让人在平凡的初印象后忍不住看第二眼。
尽管已经提前被打过预防针,姜换还是觉得褚红这段时间的变化确实大,特别是发型,跟寸头差不多了,几乎让他没敢认。
褚红也看到了他,走过来说:“等多久了?”
姜换没答,他看一眼褚红两手的黑色单肩包,沉默地帮他提过一只。
入手就觉得不对劲,包里大概是褚红那些价值连城的设备,装满石头一样沉,扯得姜换左肩一阵酸胀,筋骨突突跳动,他把包立刻换到了右手。
男人注意到这个不太正常的动作,拍拍姜换,示意让他还给自己。
姜换不看他,一直埋头快步往前走。
褚红在后面跟了两步实在看不过去了:“肩膀不舒服就别提,你装什么装。”
说罢直接上手,这次姜换没坚持了,他把包还给褚红,视野内某人有些瘦削的身材拎那么沉两大包竟一点也不摇晃。
姜换单手插进兜里,这次脚步慢了些。
刚才莫名其妙、条件反射一样想去帮人拎包,真做出来又别扭,仿佛一瞬间记不起他们两人之间生活技能更丰富的人、更会照顾对方的人一直都是褚红,他像刚学会礼貌和客气,但明明对褚红不需要这样。
那是对谁呢?竟能差点变成习惯,姜换还是觉得今天自己的举动不太正常。
“你开车来的?”褚红问他。
“嗯。”
“彭新橙的车是吗?”
“嗯。”
“听说许为水那片子被卡了。”
“嗯。”
每次对话都隔着三四十米远,两个人并着肩,姜换不想找话题,褚红到后面找不出话题。
分手后能做到前任见面不急眼都很稀奇了,他们不咸不淡地假装朋友,也是够奇葩的。究其原因,姜换为人薄情,而褚红从最开始就没对他有太大期待,并未互相承诺过以后,于是没有什么好放不下。
距离决定分手、他搬离褚红的公寓差不多两年零三个月,此在之前他们就已经大约四个月没见面了,之后只见过一次。
去年冬天,褚红和彭新橙、杨观凤一起到医院来看他。那时褚红也是刚下飞机,顶着乱七八糟的自然卷,一脸无语地站在那对情侣身后,好像在遗憾他怎么没死成。
听完事情经过他冷笑一声,对病床上的姜换嘲讽:“下次头七再喊我吧,给你烧纸。”
然后就走了。
好像他从挪威飞回来只为了当面骂这一句似的。
时隔半年再见,褚红就如同没说过给他烧纸这话,绝口不提医院那一出。他不让姜换开车,自己拿了钥匙进驾驶座里。姜换毫不犹豫地拉开后排门,打定主意保持距离。
“你有病啊?”褚红又气又好笑,“前面来,这破车没有导航。”
“手机导。”姜换报一个地址。
“飞了十几个小时早他妈没电了。”褚红无语,“你导,你手机呢?”
姜换:“送人了。”
沃尔沃第一下起步直接熄了火。
第14章 动心不是一种感觉
等拐上高架桥了,褚红才从姜换那句干巴巴的“送人”里回过神,依然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觉得自己大概率没领会到他的意思。
“是不是你手机被偷了啊?”他自后视镜瞥姜换一眼,“谁没事把这个送人。”
姜换仰起头靠在后座:“爱信不信。”
褚红不予置评,大约心里还是坚持己见下定论姜换就是故意搪塞。
他俩聊不到一个频道也不是一两天了,不是姜换脑回路多么奇怪,只因为纯属思维方式完全相反,这些褚红早就想通,现在更不会非要跟姜换争一个谁对谁错。他看着路牌开车,除了慢点儿,没有导航其实不太影响。
沃尔沃的型号太旧,车载电台收音效果不佳,断断续续的,电流音听着刺耳,褚红摸索了会儿关掉,车内一片寂静。
褚红是热闹惯了的人,受不了沉默,又开始跟姜换找话题:“彭新橙和小杨快结婚了?”
“快结婚了。”
“挺好。”褚红顿了顿说,“他们谈恋爱那年,好像我跟你才刚认识。”
谈论天气似的提起曾经不知换作别人是否心绪激荡,但姜换却没有任何波动,痛痛快快认了错:“我以前是很混账,耽误你了。”
“……你又发什么神经?”褚红怕了他胡乱解读干脆挑明,“感慨一句时间过得太快,别急着对号入座——再说你现在不混账吗?”
“我怎么了。”完全没有认真反省。
褚红:“你厉害,拍个电影能把自己拍到医院,我一直想知道啊,那天安妮姐晚半个小时叫120是不是你的百科词条都要换成黑白照了?”
“应该吧。”姜换油盐不进地说,“晚十分钟就行。”
单听还挺幽默的,褚红看着姜换,只想抓起姜换的领子摇一摇脑子里的水,说你这傻逼是不是找打,但可能早习惯了姜换一副要死不活拒绝好好沟通的样子,他气着气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心平气和了。
褚红冷哼一声:“行为艺术?”
姜换装聋,车窗拉开一条缝隙,风声呼啦啦地灌了进来。
他不想聊那件事,但褚红显然没看出来。
从以前就这样,褚红虽然脾气急却对他够包容了,被搓圆揉扁多年,屡次放狠话,最重的不过是口头泄愤傻逼混账之类的,威胁要把他赶出家门,但没哪次真的动过手,还让姜换那几年在平京有了固定居所。
姜换承认褚红是很好的人,遗憾的是他们始终没有走到一条路上。
比如换个人大约现在就能敏锐地发现姜换不愿意提起的东西然后将安静贯彻到底了,褚红不仅看不出,还觉得可能时间过去那么久,旧事重提不算揭人伤疤,所以他出于人道主义关心,硬是要问姜换不肯回忆的前因后果。
“所以你……那会儿因为和许为水闹翻了,拍戏拍得不愉快,还是怎么着?”他尽量把这话题说得轻松点,“没见你以前这么极端,被刺激了?”
姜换整个身体都侧过去了。
“好吧好吧不提这个!”褚红直觉再和这人聊下去要折寿,果断指挥道,“你睡会儿。”
姜换问:“认识路么?”
褚红:“……闭眼,立刻马上,别烦我!”
姜换轻轻笑了声,这次听话地闭上了眼开始装睡。
火车站离老城区不算很远,姜换起先是闭眼养神免得招褚红不痛快,闭着闭着倒真有了点困意。他常年睡不好,连失眠都不叫事儿了,从上午起陪着喻遐跑了几趟,现在随车上小幅度的颠簸,身体和精神好像一起在往下坠。
姜换居然在车上小憩了十来分钟,到目的地时褚红也发现了,和他一样惊讶,只不过表现得更明显:“你睡眠变好了啊。”
“最近好点。”姜换说,醒来后好像浑身都轻松了一些。
还住的千禧年旅馆,谢文斯不上晚班,没看到人。褚红单独开了一间房,放行李时姜换没跟去,留大堂等了一会儿,褚红下楼把一个小盒子抛给他:“合作方送的新手机,还没拆过,你拿去凑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