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尽夏(15)
不知怎么的,扶夏现在只要一看到她,下意识就想往人脖子上瞅,多半是被那条碧玺项链给闹的。
这让扶夏脸上略微划过些局促,毕竟总把注意力放在女士的脖子上,不管对方是谁,终究有失礼数。
光是想一想,就有够变态的。
季晏承到酒店门口的时候,肖让正在停车场等着他。
两人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肖让避着人四处瞧了瞧,没多犹豫,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虽然废了点功夫,但好歹是查到了,你回去自己打开看吧。”
肖让凝着眉,面上的神情复杂,说着没忍住叹了口气:“按理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也是那天刚好被我给撞上了,不然我了解你,绝对不可能让除了私家侦探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放心兄弟。”人说完抬手拍了拍季晏承肩膀:“我这次一定把嘴巴闭严,任何人、包括靖川,一个字都不会对他们透露的。”
季晏承手里捏着纸袋沉默打量了片刻,之后眨眨眼,淡淡“嗯”了声。
最后转身去往车旁,将东西放在了后排只他一人可用的加密格档。
穿过酒店大堂,季晏承与肖让一同从后门去了举行仪式的草坪。
林清雯和扶夏中间夹着张椅子,季晏承坐下后抿了口茶,很快便听林清雯开口问道:“阿承,跟人谈得怎么样?”
季晏承抚袖:“合同里有漏洞,法务还在处理。”
“你们谈个合作怎么这么麻烦啊……”林清雯说着无奈瘪瘪嘴,面上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我还以为只要把人介绍给你就行了呢,早知道这么折腾,你当初问我的时候我就说不认识了。”
季晏承没表态,敛着眸子瞟了人一眼,明显是心情不佳,不愿意搭话。
林清雯和季晏承之间的话题扶夏插不进去,便只安静待在一旁,看杯子里的茶水见了底,掂壶给人满上就是了。
没一会儿,音乐声便在空旷的草坪上响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目下,祁靖川与陶知身穿相同款式的黑白礼服,挽着手从花环搭成的拱门中间穿过,向着舞台中央走来。
当日阳光正好,去往前方的路上铺满了鲜花,陶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许是被气氛感染,扶夏看到他们望向彼此温柔而又坚定的眼神,嘴角不知不觉也跟着扬了起来。
用一场盛大的仪式来庆祝与爱人携手走过的一生,一同去看大海上的春天、迎接地平线上升起的每一次朝阳。
这大约,就是婚礼真正的意义所在吧。
经过宣读婚礼誓词、互换戒指等一系列程序,最后到了激动人心的抛花环节。
想起陶知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扶夏挺直身子喝了口水,心跳不自觉加快,目光也追随着台上的人、跟着明亮起来。
陶知接过话筒在场上环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扶夏所坐的这一桌,笑了笑:“我要把我手里的花,送给今天最想祝福的人。”
“我不太会讲什么高深的大道理,只知道人这一辈子就活这么一次,想要的东西就大胆去追。希望他的坚持,最终也可以感动他所爱的人。”
说罢话筒落下,陶知双手捧起了花,在众人的掌声中,举起抛向了扶夏。
虽说扶夏那桌距离舞台的位置挺近,但陶知的预估还是出了些误差,好巧不巧,那花歪打正着,竟是落到了季晏承的身上。
当天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中,不乏有知晓季林两家联姻意向的人,皆是抻着脖子瞅向季晏承这边,好奇人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这时,不知刚好有谁说了句:“这不就是天意?阿承,还不借着这个机会赶紧把花送出去,让人林小姐一直在旁边干等着可太不绅士了。”
眼见着场上的情势不太对,陶知抿了抿唇,急忙又拿过话筒,半开玩笑似地说道:“季总,捧花就只有这一束,你送出去之前可想好,认错人的话我可不负责售后啊。”
季晏承当然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心里也明白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一束花而已,季晏承本不必考虑这么多,他可以不管那些起哄的人说什么,直接把花送给扶夏。
但这也意味着当众打了林家人的脸,今个从酒店的大门走出去,明天圈子里不知会有多少离谱的谣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季晏承面不改色掐着手里的花细细打量了一番,花蕊像涂了腮红一样娇羞的百合、叶瓣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露水,里外透着出尘的美。
脸上的微笑不变,季晏承沉眸思索了片刻,最终转头朝右边座位上的人望了一眼,带着宠溺般的无奈叹口气,将花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林清雯捧着花放在鼻尖闻了闻,看向季晏承挑了挑眉,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一时间,不绝于耳的高呼在耳边响起。
等着看热闹的人兴致愈发高涨,很快就有人再次怂恿:“阿承,花都送了,干脆当场把婚也一求算了。”
见男人唇角的弧度淡下去、眸底辨不出情绪,林清雯反应很快,当即提高声线打断了众人的笑闹:“别!人家祁总办婚礼,喧宾夺主的事儿我可不干。”
说罢撩了撂头发瞥了往后瞥过去一眼:“你们差不多得了,今天是来吃席还是来砸场子的啊?”
她这一声话音落地,台上的司仪见状连忙救场,三两句话就把关注点又拉回了台上。
婚礼的后半程陶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捧着酒杯与人打招呼时,目光总是不自觉移开,在周围搜寻扶夏的身影。
原是担心出了刚才那一档插曲他现在心情会受影响,可后来发现人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神色淡定看不出任何异样。
考虑现在也抽不出时间私聊去安慰他,陶知只能先把这事压下。
饶是如此,也不忘在转身无人注意的间隙,将一个忍到快要吐血的白眼,狠狠剜到季晏承的身上。
祁靖川婚礼一天的流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晚上烟火party结束后,特地在酒店安排了供来宾休息的客房。
季晏承喝了不少酒倒是真的有些乏了,干脆带着扶夏也在这边住下。
26层的落地窗边,整个安城璀璨的夜景尽收眼底,可这些季晏承早就看腻了。
浴缸里点好的香薰和玫瑰花瓣,倒成了最好的助兴剂。
季晏承脱下外套,将怀里人围困在洗漱池边,手掐着大腿轻轻一抬便将人放在了镜前的台子上。
夹杂着龙舌兰厚味的吻蜻蜓点水落在扶夏的鼻尖、唇角,季晏承低笑,声音带着情//欲上头的沙哑。
氤氲水汽逐渐迷蒙了双目,眼前的人叫扶夏看不真切。他想哭,但是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能麻木跟随着对方的牵引,给出自己僵直生涩的回应。
怔忪间,他听见耳畔低沉的声音传来:“扶夏,你今晚是要一直扮演一根木头么?”
季晏承的控诉叫他回神,扶夏低头做了几口深呼吸,唇齿颤抖着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想回去。”
看到他这副样子,再好的兴致都被搅没了。
季晏承撑着台面醒了醒酒,在人沉默的这几分钟里,两人之间的氛围透着种难以言明的憋屈感。
再抬头看向镜子时,眼底的眸色已然恢复清明。
季晏承疲惫地点了点头,出浴室、拔卡、拿过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样将扶夏独自一人留在了霎时陷入漆黑的房间里。
更深寂静的午夜,宾利车轮无声行驶在空旷的街头。
后排座位上的两人,一个凝眉沉着脸、居高临下仰视正前,另一个头靠在玻璃上、安安静静望着窗外。
看上去明明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其间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讲,可是很奇怪,司机手握方向盘,却能明显感受到自背后而来莫名的低气压。
趁着在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司机暗暗抬手,抚了把额头上的汗。
信号灯变绿,启停装置关闭,车子再次由斑马线滑了出去。
然而刚走了没一会儿,身后一道凌厉的声线却突然传了过来:“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