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傻子(28)
姜建设眸光沉沉。
钱就是他的命,任何想抢他钱的都是他的仇人,亲儿子也不例外。
“姜行,”姜建设拿起手机,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我给你三天时间,到底怎么做就看你对你妈的孝心了,当然……”
他顿了顿,不紧不慢道:“你要是不想管也没事,毕竟你手里还有你妈的项链,用那个来纪念她一样的,也不一定非要用骨灰。”
饶是已经过去了许久,想起这件事姜建设仍旧恼火不已。
本以为靠着项链不说解决公司的危机,抠出点钱也行,万万没想到姜行压根不按套路出牌,导致他大晚上白跑一趟,纯纯做了无用功。
这口气他憋在心里好几个月,今天终于发出来了。
姜建设心情大好,继续刺激姜行:“你妈伺候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辛苦一下帮忙处理掉她的东西也不是不行。”
姜建设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太心慈手软了,念着父子一场,没直接下狠手。现在看来,对待姜行那个冷心冷肺的东西就不该留情!
用什么项链啊,那些都是死物,没了就没了,顶多失去个念想。骨灰就不一样,他不信姜行能眼睁睁看着他妈被冲进下水道。
至于姜行报警了怎么办?
笑话,他和林爱华是夫妻,做丈夫的给妻子迁个坟怎么了?就算警察来了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姜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汹涌的怒火在体内乱窜,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他知道姜建设无耻,却不知道他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用过世妻子的骨灰来威胁亲儿子,他还是个人吗。
“姜建设,”他闭上眼,怒到极致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除了紧攥成拳的手,看不出丝毫端倪,“你可真是个畜生。”
姜建设哈哈大笑:“彼此彼此,我是畜生你就是小畜生。”
他原本还会在姜行面前装一装,毕竟能吃上软饭的人都不是傻子,大儿子和小儿子相比哪个靠谱他还是有数的。
奈何姜行太不争气,得了什么病不好,偏偏遗传了他妈的渐冻症。活着的姜行是赚钱工具,也是他下半生的倚靠,马上要死的姜行就什么都不是了。
姜建设丢下一句:“你好好考虑,过时不候。”就挂了电话。
姜母的骨灰应该刚被拿走不久,墓穴周围的土壤还带着些许湿润,那是翻新的痕迹。姜行面无表情地站那里,双手神经质地发着颤。
他可以不在乎姜建设的偏心和打压,因为想要什么他自己会去挣,但他没法不在乎他这么糟践他妈。
那是他和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妻子、是豁出命为他生儿育女的人,他怎么敢的!
姜建设、姜建设。
姜行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的恨意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姜行的手机质量很好,哪怕宋元洲就在旁边也没听到什么。更何况刚刚大部分时间都是姜建设在说,姜行压根没回几句。
他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却知道姜行妈妈的墓地不见了。
“阿行,”宋元洲握住他冰凉的手不断揉搓,担心得不行,“你还好吗?”
姜行垂着头没说话,整个人仿佛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了,疼得宋元洲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意看姜行伤心。
宋元洲张开双臂,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将他紧紧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阿行,别难过,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把你妈妈的骨灰找回来,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姜行靠在他肩头,目光凝视着原本墓穴所在地的方向。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动也不动,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吓人。
宋元洲从没见过这样的姜行,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不对,非常不对。
“阿行、阿行。”他摸他的头、拉他的手、叫他的名字,试图让他从这种状态里挣脱出来,却一点用都没有。
宋元洲急得团团转,干脆想要直接把姜行打横抱起来带回家。
在他心里,他和姜行的卧室是世界上最安全温暖的地方。他们在那里起床睡觉、拥抱接吻,做所有美好的事,回去了阿行一定会好起来。
手上刚有动作,就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宋元洲蓦然抬头。
“好了,”姜行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模样,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我没事。”
和姜行在一起那么久,宋元洲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好骗的小傻子了。他直直地看着姜行,仿佛在问真的吗。
“真的。”姜行跟他十指相扣,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我只是有些遗憾今天不能带你见我妈了。”
是这样吗?
宋元洲低头,细细端详他的表情,努力辨认这句话的真假。
可姜行是谁,圈里年轻一辈中领头羊一般的存在。在别的富二代喝酒抽烟泡妞时,他已经跨越一级,跟长辈们挤在同一个赛道中抢资源了,
真有心隐瞒,怎么可能会让他看出来。
于是宋元洲放心了。
“没关系的,”他站在姜行旁边,陪他一起看着前方空空如也的墓地,“我们可以下次见。”
那怎么能一样。
姜行用力咬着口腔里的软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满嘴血腥味,面上却仍旧温和:“嗯。”
“我会做得更好,更让她放心,”宋元洲蹲下-身,虔诚地将那束香水百合摆在了原本墓碑的位置,抬眸认真道,“这样就能在她更喜欢我的时候见她了。”
姜行一愣,半晌鼻子一酸,轻轻“嗯”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姜行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他挺直后背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虽然和从前没什么区别,眼里却极冷。像是浸透了漫天风雪,随便一扫就能把人冻僵。
宋家人不知其中的内情,见他这样只当他是想妈了。
毕竟刚去了墓地,心情低落也是人之常情。
人已经没了这么多年,再多的安慰也是徒劳。又不好明着开导,只能用轮流给姜行夹饺子的方式来默默地表示关心。
姜行一一照单全收,将所有心意都吞进了肚子里。
许是吃得太多,他破天荒失眠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全是姜建设那句“咱们家马桶吸力挺强的,什么都能冲下去”。
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显而易见姜建设已经走投无路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必须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好,绝对不能用他妈去冒险。
然而这何其难,有了上次抢项链的事,姜建设只会更加提防他,同样的招式绝不能再用第二次。
姜行头痛欲裂,躺在床上一夜没合眼。
然而糟糕的不止这些,翌日一早。在他洗漱完准备下楼时,接到了赵青松的电话。
“老板,那边刚把最新结果发过来了,”赵青松说,“他们跟了两个月,都没发现邓春磊和刘继芳之间有联系。”
他顿了顿,委婉道:“您看接下来是不是换个方向?”
仿佛当头挨了一棒,姜行拿着电话久久没有出声,直到赵青松忐忑地叫了一声:“老板?”
“好,我知道了。”姜行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声音飘乎乎的没有落脚点,“让他们撤回来吧,今天把尾款结了。”
赵青松说:“好。”然后又问,“那还要继续查其他人吗?”
“不用了
。”姜行闭上眼,重复了一遍,“不用了。”
哪有什么阴谋,一切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不甘心罢了。
“好的。”赵青松应了一声,本来还想跟他说说公司的事,但想到什么又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挂了电话。
心里仅存的那点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姜行倚在墙上,无力地垂下了手。
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赵青松忘了什么,强打起精神拿起来,却是姜建设的短信。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阿拉伯数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