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世神操(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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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小飞坐在警车上,可怜巴巴地望着顾警官和肖大侠。
外头警笛声声刺耳,其间夹杂着救护车的哀鸣。三个魔教教众伤势不轻,在被绳之以法之前,先得送去急救。医护人员将昏迷不醒的三人抬上救护车,匆忙赶来的警察则在原地拍照取证,对着这段的路灯和墙上“大”字型的凹陷啧啧称奇。
“他们没事儿吧?”谷小飞不安,“虽然是他们先动的手,但我把他们打伤了,这样算不算……防卫过当?”
顾旭阳“噗嗤”一声笑了。“你倒懂得多,还知道防卫过当。放心吧,防卫过当属于刑事犯罪,我们不起诉你你就没事。而且我看是起诉不了的。”
谷小飞长舒一口气。
“话说回来,没想到谷少侠除了轻功,拳脚功夫和内功也如此深厚,当真是少年英才。”顾旭阳不动声色地将谷小飞的称呼从“小伙子”换成了“谷少侠”。
“不敢当不敢当,我哪是什么‘少侠’。您叫我‘小飞’就好了。”谷小飞诚惶诚恐,“这次纯属侥幸而已,是他们自己疏忽大意了,否则我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肖雪尘眸色一黯,神情骤然阴沉起来:“谦虚是美德,但太谦虚就显得虚伪了。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何必互相隐瞒?”
谷小飞心头一紧:“我没隐瞒啊……”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肖雪尘的表情,只觉得那俊逸的面庞上乌云卷集,蕴着隐隐的怒意。
“那你就实话实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旭阳用手肘撞了肖雪尘一下,用力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这么直接。肖雪尘无视了师弟的提示,继续问:“你练的到底是什么功夫?如果你实在有苦衷不方便透露,我也表示理解,就不再追问了,但是请别再胡说八道搪塞我。”
被肖雪尘凌厉地一瞪,谷小飞满心都是委屈。“我就是谷小飞啊,不信的话你们查我身份证,我什么也没隐瞒。我不是武林人士,也不会武功,真没骗你们。”
肖雪尘冷笑:“那么你打倒那三人的用的是什么招数?可别告诉我你会魔法!”
“不是都说了,那是‘第十八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啊!”
顾旭阳一噎,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一掌把人打进墙里去,也是广播体操?”
“是啊!那是‘扩胸运动’,从拳击演化来的。”
“那把人踢飞的招式呢?”
“那叫‘腿部运动’,动作就是踢腿。”
“拿砖头当暗器砸人呢?”
“是‘肩部运动’,可以增加投掷的力道和精准度,多练习还能防治颈椎病肩周炎。”
顾旭阳哭笑不得,按住自己那位想要暴起揍人的师兄,对谷小飞说:“行啦行啦,也是辛苦你了。这样吧天色不早你快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不是?我送你到车站吧别错过末班车。”
谷小飞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肖雪尘冰冷的脸色让车厢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他也不敢再开口,生怕说错一个字惹肖雪尘不开心,只是不停地偷瞄对方。
肖雪尘抱臂凝神眺望窗外,觉察到谷小飞偷偷摸摸似的眼神,转过头看他一眼。谷小飞立刻装作玩手机。
“看什么?”肖雪尘嗓音冰冷。
谷小飞扁了扁嘴:“肖大侠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真没撒谎,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呢?”
换作别人对自己产生这般误解,谷小飞说不定笑笑就过去了,苏老师说过,如果世界上有人不理解你,那是他们的损失。但是这个人是肖雪尘,谷小飞胸口就堵得慌,非得消除对方的误解不可,否则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可他翻来覆去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
肖雪尘轻哼一声,没说话。到了车站,谷小飞不情不愿地跳下警车,冲顾警官和肖雪尘挥手道别。直到警车消失在夜色中,他还在傻傻地挥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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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对人家态度是不是太冷淡了?”顾旭阳握着方向盘。
“我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肖雪尘斜觑自家师弟,“你为什么帮着他说话?”
“我觉得那小伙子真不像坏人。”顾旭阳抓抓脸,“你肯定要说‘坏人又不会在脑门儿上写我是坏人’,但是我这么多年的刑侦经验,极少看走眼。”
“如果他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自己的武功?我今天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告诉他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他还是……”
肖雪尘握紧拳头,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顾旭阳知道师兄的情绪很少外露,现在这种模样代表他已经非常气愤了。
“师兄你冷静,别因为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
肖雪尘松开手,凝望着窗外的夜景,自言自语:“而且今天出来吃个饭,就遇上三个魔教歹人,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简直像个陷阱……但他既然已经引我上钩,又为什么要打伤那三个人?”
顾旭阳叹息:“师兄,你见过墙上那个人型的坑没有?有那样的掌法和内力,想对付你,直接趁你不备一掌拍死你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搞什么诡计?”
“如果他的目标不是我呢?”肖雪尘反问,“他故意接近我,其实别有所图?”
顾旭阳无可反驳,只能耸耸肩。“他的行为举止确实奇怪,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也很费解。”
“对了,他今天告诉我,他是青山县绿水乡人,在福利院长大。你去查查是不是确有此事。”
“这容易。交给我吧。”
顾旭阳看着后视镜中的师兄,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师兄的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戒心如师兄这般重的也是寥寥无几。都是“那家伙”的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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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小飞回到家里,三位室友有两个已经梦会周公去了,只有作家室友还在熬夜奋战,一边抠脚一边码字,写作习惯很是不好。
“小飞,帮我拿咖啡来!我现在思如泉涌,还能再战三千字!”作家动力十足。
谷小飞从冰箱里拿出一听罐装咖啡,放到作家手边。
“说起来,你们上学的时候做不做广播操?”他问。
“当然做啊!所有学生都要做的吧!”作家目不转睛盯着屏幕。
“那你做得认真吗?”
“当然不认真了!谁会认真做啊!肯定是能省则省,要不是有老师监督,我巴不得逃了呢!”作家想了想,“不过我们学校有个人,做操做得格外认真,那动作……跟功夫大师似的,每次他一上场,周围的同学都主动给他腾地方。我们后来送了他一个尊号,叫‘操帝’。”
谷小飞边听边点头,心说自己的推测果然没错,不认真做广播操,体质就会变差,可惜大家现在都过了长身体的时候,再练也练不回来了,悲哀啊!
第7章 医院
谷小飞又回到了平静如水的生活中。每天勤勤恳恳送外卖,回家与三位室友插科打诨,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
偶尔翻翻手机,看到肖雪尘的微信头像,一种淡淡的沮丧感便笼罩心头。他和肖雪尘还有再会之日吗?肖雪尘会不会讨厌他、再也不愿见他了?
围观了一下肖雪尘的朋友圈,发现他根本什么也不发……
谷小飞没胆量主动敲肖雪尘,怕自己嘴笨说错话。这时候他深深羡慕起那位巧舌如簧、八面玲珑的画家室友来。记得有一次和画家去吃麻辣小龙虾,旁边一桌是两位眉目如画的美女,画家凡心大动,上前搭讪,三言两语就让美女放下了警惕之心,逗得人家开怀大笑,最后大家一起去开开心心地唱K。画家左拥右抱,谷小飞形单影只地帮他们点歌,好不凄凉……只能说撩妹/撩汉的本事是天生的,学也学不来。
不过他也不是要去撩肖雪尘,即使学会了也没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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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飞……回来得正好……快帮我们……叫救护车……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这天谷小飞下班一回到家,只见三位室友在客厅里东倒西歪,脸色苍白,冷汗连连,呻#吟不断,仿佛十八层地狱中的冤魂正在哀嚎。
谷小飞瞠目结舌,急忙跑过去托起距离最近的作家室友。
“大家都怎么了?生病了吗?为什么会三个人同时生病?传染病?”
作家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虚弱地睁开眼睛。“小飞……我要交代遗言……你好好记住了……”说着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音乐家,“凶手……就是……他……”
音乐家口吐白沫,但还是奋力斜了作家一眼:“我要是想毒死你丫……怎么可能连自己也毒……”
画家手脚并用向谷小飞爬来:“就是他……他肯定是嫉妒我们的……美貌与智慧……想要同归于尽……”
“闭嘴……小飞你别听他们扯淡……只不过是吃了我做的咸鱼……就……”
谷小飞总算搞清楚,原来三位室友晚饭吃了咸鱼,没过一会儿就集体上吐下泻,现在不仅失去了梦想,连生命都要一并失去了。
他急忙拨打120。三位室友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嘴巴仍旧喋喋不休,不顾身体的不适互相攻讦,不肯放过对方的任何一个槽点。
就在他们的谩骂声中,救护车的呜咽声由远而近。谷小飞怕急救人员不认识门牌,连忙跑下楼候着,等救护车赶到,他像解放区人民迎接解放军似的将急救人员领上楼。
急救人员大致检查了一下三个哀嚎不止的患者。
“食物中毒,先送医院。你带上可能引起他们的中毒的食物,医生说不定要化验。”急救人员将三名室友抬上担架,交待谷小飞。
谷小飞找出一个塑料袋,将餐桌上的咸鱼塞进袋子里,再翻出三个人的身份证和一些现金,跟着急救人员飞奔下楼。
“我们去哪个医院?”他举着咸鱼问。
“第二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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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第二人民医院,内科病房。
黑桃8打了个喷嚏,浑身的肥肉颤动起来,病床也随之摇晃不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在这儿已经住了一个多星期了。被逮捕的那一天,他惊觉自己苦练多年的轻功竟然败给了一个送外卖的,怒火攻心,当场吐血。本来就因肥胖而患有多种心血管疾病的黑桃8就这么气到住院。
为了防止他逃走,两名警察时刻守在门外,每八小时轮班一次。他的双脚用特制的钛合金镣铐锁在一起,这种脚镣坚固无比,即使用内功也震不断,据说和分子排列有关,黑桃8没什么文化,搞不清其中的奥秘,只知道自己是插翅也难飞了。
等他病愈出院,就会被转移到看守所,不久后就得坐上被告席,今后的人生大概只能在铁窗里度过了吧。不,他是毒贩,说不定直接死刑……
黑桃8盯着病房的天花板,愤恨得直磨牙,过了一会儿,又唉声叹气起来。
“别他妈叹了,跟猪叫似的,我都要吐了!”
黑桃8打了个寒噤,身体剧震,病床跟着抖了几抖,脚踝间的镣铐互相碰撞,金属叮当作响。
病床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鬼魅似的黑影。城市的霓虹透过病房窗帘的缝隙洒在黑影脸上,纵向的一条光亮,只照亮了他的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深深刺入黑桃8充满脂肪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