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车翻成白月光(37)
画面夹杂着久违的率性欢笑,直往他脑袋里钻,避无可避。
程冕澡洗得有点慢。
等洗完擦着头发出来时,这人身上那股冷淡的戾气已经被冲掉。
他穿着浴袍,靠在洗手间的玻璃门上。
视线从额发的缝隙里,看向床边坐着的人。
“大学的同学,比高中记得更清楚吗?”他问。
陆昭手指用力,把纸质剧本撕了一角。
饭局上连发小都没认出来的窘迫又升了起来,冲得陆昭牙关发酸。
“不知道,那么久的事不记得不很正常吗?”
他“啪”地一下放下剧本,去拿睡衣,“你洗完那我洗了?”
说着便进了浴室。
程冕看着他,嘴唇轻动了动。
陆昭在浴室里磨叽了很长时间。
拖到最后,看到卧室的顶灯关了,只留两圈地灯,他才慢吞吞擦干身体,走了出去。
程冕已经睡了,侧着身子朝外。
窗帘没拉全,透过缝隙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星星。
陆昭放轻动作上了床,盯着程冕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开始反思自己。
他只是因为自己的事生闷气而已,最后却忍不住把气撒在了程冕身上。
从前的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超大度。
明明是一点就炸的年纪,陆昭被人当面撂了面子,都没有发火。
坐过的位置,被人嫌弃的喷了消毒水。
胡广和其他几个朋友几乎瞬间就炸了。
胡广直接站起身骂人:“干什么呢你?不就是坐了一下你的位置,你清高觉得别人都有病毒怎么着?”
晚自习没老师看班,一场架马上就要打起来。
偏偏喷消毒水的那位半点不服软,冷腔冷调地问:“喷我自己的位置,有问题?”
胡广举着拳头就要冲过去,被陆昭伸手拦住:“行了!”
陆昭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嫌弃,起初的确有点火,但很快压了下去。
他甩了甩手中的牌道:“这可是我从家里拿来的第三盒,闹起来再被老陈给收了,你们几个到我家打工去吧。”
几人还站着没动。
陆昭挨个把人拉着坐下来,又看向窗边那位冷霜一样的少年,扯了下嘴角:“不好意思啊。”
事情大概就这样过去了。
但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陆昭晾衣服的时候,会刻意把衣服挂在远离那些香味文具的地方。
但阳台那么小,那香气又够魔性,怎么都躲不过去。
上体育课时,一出汗,味道散发得更远。
陆昭待在体育场的洗手间里,洗完手,忍不住扯着领口闻了一下,嘟囔:“真比消毒水还难闻?”
入口传来点声响,陆昭转头,看到喷消毒水的罪魁祸首站在门边。
不知道看了多久。
胡广朝他抱怨过这位同学。
说是什么市里转来的,冷着脸牛逼得要死,谁都不搭理。
陆昭囫囵听了很多,最后只记得这人姓赵,叫赵融。
那么冷的一个人,名字是个“融”字,多不搭。
赵融走进来。
洗手间里很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人没有去隔间,也没去小便池那边,而是径直走向了洗手池,顿在那里。
陆昭拿不准这人是不是要说什么。
他心里还藏着点气,也怕再熏到这位大少爷,转身快速离开了洗手间。
陆昭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天是个周末,也是田珍的生日。
他放了学,直奔花店。
胡广开了个电动三轮车过来,车斗里坐满了人,路上招呼了他一声,陆昭非常熟悉地跳上了前座。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还在抱怨。
“不行,我想着还是气。”胡广说,“得和那小子理论理论。”
陆昭翻了个白眼:“得了你,你连我都打不过,肯定打不过他。”
胡广一听这话差点气哭:“你当谁他妈都跟你一样能打!”
路过花店,陆昭笑着从车上跳下来。
胡广他们停在路上等。
一推开花店的门,陆昭愣了一下。
他们路上议论的人,正站在收银台后。
柜台后的少年也抬眸看过来。
看到他后,这人微皱起眉,低下头有一瞬微不可查的躲避,但很快又恢复了那股慑人的冷淡,黑眸漠然又防备瞥过来。
再微不可查,陆昭还是察觉到了。
他僵在花店门口,有些尴尬,心里把胡广骂了个狗血淋头。
打听的什么小道消息?
谁家大少爷周五放了学,还要来花店兼职?
少年人最好面子。
被同学看到自己周末在外打工,肯定很不舒服。
况且还……闹过不愉快。
沉默了两秒,陆昭垂眸走进去。
他没去看柜台后的赵融,径直走向花店的里间,和店主说话:“敏姐,我订得花好了吗?”
店主从里间探出头来:“马上就好,要写贺卡吗?”
“不用,我直接当面和我妈说。”陆昭说。
店主笑了一下,又缩回了里间。
店里一下安静下来,又只剩下陆昭和赵融两个人。
冷冷清清,还带着丝不明显的对峙。
陆昭依旧没去看赵融,低头玩着手机。
其实他手机没开流量,没什么好玩的。
但很快手机也没得玩了,一声提示音后,“呱唧”关了机。
陆昭心里骂了一声,收了手机,去看柜台相反的方向。
目光沿着花墙,挨个走了一遍,十分认真,好似完全没认出柜台后那位结了梁子的同学。
陆昭大概知道,赵融最开始的那瞬回避,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单纯的觉得丢脸。
更可能怕他趁机找麻烦,丢了这份兼职。
虽然结过梁子,但陆昭没什么戳人痛点的习惯。
索性就装作没认出来。
“小赵。”里间喊了一声。
赵融从柜台里出来,朝里间走去。
路过时,两人避无可避地对视了一眼。
对面少年身上那股冰冷的戒备已经散了,正莫名其妙盯着他看。
陆昭突然心头火起,有点生气。
明明……明明被惹的是他好吧?
陆昭偏过头。
赵融进了里间,半晌后捧着束百合出来,递给陆昭:“花。”
陆昭顿了顿,伸手接过。
赵融回了柜台后。
陆昭抱着花往外走,路过门边,忽而闻到一股浓郁的玫瑰香。
他垂眸看向脚边,那是一盆正绽放着的红玫瑰盆栽。
陆昭脚步顿了半晌。
曾经被嫌弃的恼怒又涌了上来。
他弯腰,单手拎起花盆,往柜台上重重一放。
“还有这盆,结账。”
玫瑰摇晃了一下,花瓣上的露水扑簌簌落下,花香散得更浓郁。
神似那天晚上,被消毒水盖过的玫瑰香。
只是香味里少了那股恼人的……少年体温。
赵融抬眸看了看玫瑰,又看向柜台前“张牙舞爪”的人。
明明能轻而易举把他这份兼职搞砸。
但眼前的人却什么都没做。
贴心地假装没认出他,带着股和年龄不符的心软与包容。
再不服气,也只是端了盆花来呛他。
像猫突然亮出爪子,也亮出了软乎乎的肉垫。
赵融垂下视线,他语气轻缓:“这盆是送的。”
柜台前的人噎了一下。
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吓了一跳,“嗖”得收回了爪牙。
“……不用你送。”陆昭说。
自己都在打工,送什么送,从工资里扣吗?
他抬头去找价格表,没找到。
花店外等着的胡广他们等不及了,吆喝了一声:“陆昭你磨叽什么呢!”
说着胡广下了车,朝花店走过来。
以这家伙的脾气,进来了难免嚷嚷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