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们谈恋爱(90)
“宥宥,在做什么?”
“我要去做第一次电休克了。”
傅临洲的声音让苏宥的心脏一下子平静下来,“宥宥怕吗?”
苏宥说:“不怕。”
“宥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苏宥忽然哽咽:“好。”
护士来通知苏宥,苏宥放下手机。
几名医生护士围着苏宥,给他打了全麻,苏宥逐渐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苏宥感觉全身肌肉都在酸痛,太阳穴像有无数根针同时刺进去,稍微一动,就引得浑身发疼。
他茫然地望着四周。
护士走过来扶住他,“还记得自己的病房号吗?”
苏宥摇摇头。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苏宥。”
护士无奈地笑了笑,“还好,没全忘,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苏宥还是摇头。
苏宥被护士搀扶着走进病房,他望向隔壁床母子俩的眼神也有些陌生,但过了一会儿就想起来了,“大姐,孩子今天怎么样?”
“吃了药,好多了,你呢?”
“不知道,就是感觉整个人动不了,也不想动,好像把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
他望着四周,看到床头柜上洗干净切好的水果,主动递给周媛,“您吃点草莓,我从家里带来的。”
周媛有些疑惑,“这不是今早有人送过来的吗?”
“不是啊,”苏宥摇摇头,“是我自己带过来的。”
周媛吓得站起来,望向一旁的护士,护士压低了声音说:“正常现象,短时间里记忆会错乱的。”
苏宥一个下午都表现得很好。
吃完饭还陪隔壁床的孩子玩了会儿游戏,然后就安静地睡觉了。
傅临洲第一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苏宥正在睡觉,第二次苏宥在面谈室里和心理医生聊天,苏宥回来的时候拿起手机,看到显示傅总的几个未接来电,有些懵。
他嘟囔着:“总裁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实习生打电话?”
刚想回电话,护士喊他去做重复经颅磁刺激,他就放下手机跟着护士走了。
敲了半个小时脑袋之后,苏宥再回到病房,就直接睡着了。
直到夜里被周媛摇醒。
“小苏,小苏,快醒醒,你快醒醒,医生,医生啊,539号病床的病人把胳膊抓得都是血!”
苏宥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仓惶地望着四周,似乎一切都很陌生,他像一个惊恐的小动物,缩在床角。
护士连忙进来帮他止血消毒包扎,然后用束缚带把苏宥的胳膊绑在床边。
苏宥突然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傅临洲。”
“傅临洲。”
周媛和护士面面相觑。
他哭着说:“差点就要忘掉你了。”
周媛反应过来,背过身去擦掉眼泪。
护士叹气,说:“我去问一下医生,看看要不要收走他的手机。”
苏宥的手机被收走了。
护士给了他一支蜡笔和一个本子,还有一个拨不出去电话的老年机。
住院第三天,苏宥吃了傅临洲送来的水果,吃完又问周媛:“这是医院发的吗?”
周媛顿了顿,说:“是的,”
苏宥笑道:“那还挺好的,有我最喜欢吃的草莓,草莓现在可贵了。”
早上七点半吃早饭,八点吃药,十点做电休克,中午十一点四十吃午饭,下午三点敲脑袋,去心理诊疗室和医生聊天,吃晚饭,然后再去敲脑袋。
睡觉前,他看着自己被束缚带紧紧绑着的两只手,疑惑地问周媛:“我为什么要被绑起来?”
周媛说:“怕你夜里梦游。”
苏宥笑了笑:“我不会梦游的,但我以前会做梦,那种每天都能续上的梦。”
“每天都能续上?”
“是啊,很神奇吧,真的每天都能续上,不过最近一睡就睡到天亮,我就不怎么做梦了,即使做梦,梦里也什么都看不见,黑漆漆一片。”
“那说明是好转了,睡眠质量高才不做梦呢。”
“我也觉得。”
苏宥忽然说:“周姐,你能不能帮我在我的小本子上记个数字?”
周媛站起来,“好,记什么?”
“0110,脑袋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串数字。”
周媛写下来。
“谢谢。”
“这有什么谢的?顺手的事。”
住院第四天,苏宥早上没有做电休克,因为他半夜喊着傅临洲的名字,企图挣脱束缚带,最后脱力昏迷,护士给他挂了一瓶葡萄糖,然后把电休克的时间调整到下午。
苏宥带着仪器被敲脑袋,他喃喃自语道:“我想我老公了。”
医生愣住,但也没有太过意外。
把电休克时间调整到下午之后,苏宥半夜就不怎么闹了,他在本子上写了很多东西,又怕被别人看见,写了一页就把本子藏起来,然后趁着没人再拿出来写。
第七天,苏宥的自残行为有了明显的好转,每次他碰自己胳膊之前,都会停顿几秒,然后说:“不行,不行。”
他变得嗜睡,记忆力差到把周媛喊成“李姐”,又或者把穿常服的护士喊成“周姐”,他变得愈发的呆,甚至对疼痛都很麻木,打麻醉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唯一能让他有点反应的就是提到他老公。
“我给他买了一条特别特别贵的领带,他戴起来特别好看,是深蓝色的,上面还有小钻石。”
当天晚上,苏宥刚敲完脑袋出来,护士就拿着一条领带朝他走过来:“苏宥,是这个吗?”
苏宥眼睛睁得溜圆,兴奋道:“是这个!”
他把领带缠在束缚带外面,挡着一圈一圈的束缚带,然后很快就睡着了。
护士走出去,对守在外面的傅临洲说:“领带真的很管用,他这几天白天嗜睡,晚上不肯睡,刚刚握住领带就睡着了,睡得很安稳。”
“那条领带对他意义重大,大概是他想买来送给心上人的。”
“您和他不是情侣关系?”
“还不算。”
“那他说的那个老公是谁?”
傅临洲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护士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苏宥的小本子从枕头下面抽出来,她走到门外,翻开其中一页,“可是他满本写的都是你的名字啊。”
“什么?”
护士说:“我亲眼看到他写的。”
傅临洲接过来,看到横线本上写满了“傅临洲”三个字。
傅临洲心神俱震。
他往前翻。
第一页写着0110。
那是他的生日。
第二页写着:202X年11月7日下午两点,宁江信息大学汇贤堂一楼101,讲座主题“人工智能时代的就业新选择”,主讲人傅临洲。
傅临洲呼吸都停住。
难道他们三年前就见过吗?
傅临洲颤抖着手翻开第三页,上面画着一幅画。
是两个小人抱在一起,左边的人穿着西装,系着领带,右边的人长着一头卷发,苏宥在右下角写了两行字:我们结婚了!
傅临洲瞬间心碎。
再往后翻,每一页都是傅临洲的名字。
傅临洲缓缓走进病房,苏宥像只小白鼠一样被绑在床上,他睡得很熟,但脸色惨白,领带缠在手腕上,一半滑落在床边。
傅临洲的眼泪滴在苏宥脸上,他哑声说:“宥宥,怪我太迟钝了,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他吻住苏宥的唇,轻声说:“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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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第九天,苏宥的记忆力开始慢慢恢复,但情绪感知能力依然很弱。
护士拿了一本单词书给他,他就每天认真读单词,晚上自己在本子上默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