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不野(77)
“什么赛前焦虑都给我扔一边去，你就当这些奖牌是为我拿的。”方寻把自己能想到，只要是能鼓励到牧野的话都说了出来。最后眨了眨眼睛，他对牧野笑了下，“牧野，你知道？你那么耀眼，就是应该站上领奖台的。”
除了方寻，没人对牧野说过这些。
牧野喉咙都是哽咽的，他呼吸很重，所有的气息卡在胸腔让他必须很用力地吸气才能嘴里说出一句：“我知道了。”
他还知道自己整个人都被方寻的话点着了，浑身被火燎似的又热又烫。这种反应可能是因为感动，也可能是因为些别的，总之牧野突然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小时候喜欢玩音乐的时候牧野觉得架子鼓和吉他是他的一切，光是用手摸一下都会有种漫过胸腔的满足感。后来练上游泳被迫放弃音乐，他知道自己漫长的人生从此都会和“游泳”绑在一起。
离开宿舍自己搬出来住的那天，他趁着父母不在把锁在地下室的架子鼓和吉他偷偷搬了出来。就算这样，也只是把它们放在角落不敢再碰一下，无非是怕自己放弃音乐转练游泳是个错误的决定。
可是今天方寻的话突然就把牧野点醒了，他明白过来自己最怕的是无论失意，还是得意，都没有分享悲伤和喜悦的人。没人在家里等他，没人会在他成绩不理想的时候告诉他下次努力就可以了。
教练只会拉着他分析是哪了出了错，父母只会在电话里埋怨为什么游不进前三。没人理会他拼了命一样付出的辛苦，甚至没人知道长时间泡在水里，一到冬天他的腿也是会疼的。
但是现在和从前不一样，牧野身边有了方寻。方寻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只要方寻的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的付出是有意义的。他现在才知道泳道的终点不是奖牌，而是方寻。
如果说从前游泳是为了父母，那么现在游泳就是为了自己和方寻。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好，最起码在方寻看来，是站在领奖台上可以发光发亮的人。
方寻哪里知道自己的几句话能让牧野想了这么多，见牧野一直不吭声，不吃饭，他纯粹以为牧野还因为不能每天回家在这郁闷呢！
桌子下的脚轻轻踢下牧野的鞋尖，方寻叹口气说：“帅哥，你能不能给我点笑容？别在这闷闷不乐的了，赶紧动筷子吃饭。”
牧野伸脚轻轻踢了回去，唇角终于挂上笑容，回应一声：“好，我吃饭。”
“这才对嘛，况且你不天天回来也挺好，省得天天晚上往我身上贴，热死了。”方寻笑了下，“你不在我连空调都不用开了，还能帮我省电费。”
牧野也笑了下，回复方寻：“省队的宿舍单人单间，你可以来我宿舍睡。”
“一边去……”这要是在家，方寻肯定得往牧野脑袋上弹个脑瓜崩。忍住想弹人的冲动，他嘟囔一句，“我去你宿舍住，家里的猫和狗还不得闹翻天……”
吃完饭往医院停车场走，方慧云又给方寻来了通电话。方寻拿着手机在牧野眼前晃晃，打趣一句：“我还说你是大忙人呢，我看我也挺忙。”
然后才把电话接听，方慧云在电话那端说包了饺子，想给方寻送过来。
方寻说：“妈，我吃完饭了，别给我送了。”
方慧云说：“不是煮完的，包完我就冻上了。你刘叔一会出门办点事，正好路过你那，我寻思给你送过去。省得你总叫外卖，以后饿了就下点饺子，自己家包的不比外卖干净啊！”
“那你什么时候到啊？我现在跟牧野在外面呢，刚要往回去。”方寻现在时不时就会在方慧云面前提起牧野，加上方慧云对牧野的印象很好，估计以后知道他俩的事后也不至于太惊讶。
按下车钥匙把车打开，方寻钻进驾驶位边系安全带边对着话筒说：“妈，我备用钥匙你揣着，要是比我先到家你就先进屋，省得还得在走廊里等。”
“揣着呢揣着呢！”方慧云连忙应声，又嘀咕嘴，“我发现你最近总跟牧野在一起！行，挺好的，要是刘漾真考上牧野那所学校还能让他帮我照看一下刘漾。”
“照看什么啊，刘漾都那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方寻踩着油门往家开，“对了，他成绩哪天下来啊？”
“快了，就这两天吧！”方慧云怕给刘漾压力，知道他成绩考得还行以后没再多嘴问过，连刘漾报志愿她都没有干预。
方寻“啊”了一声，又说：“妈，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开车往家去了。”
“行行行，那先不说了，你开车小心点。”方慧云嘱咐完连忙把电话给按了。
方寻把手机放到一边没忍住笑了，他侧头看牧野一眼，发现牧野也在笑，忍不住问一嘴：“我和我妈打电话，你咧个嘴笑什么？”
“没什么。”牧野说，“就是觉得有趣，而且我爱吃饺子。”
“那你爱吃什么馅的啊？”方寻说，“看看一会我妈送来的饺子是不是你爱吃的馅。”
牧野倒挺会做人，直接说：“什么馅的都爱吃。”
“你这话还是当着我妈的面说吧，保准把她哄得不要不要的，能开心死。”方寻都快被牧野逗乐了，他发现牧野看着木，实际上心眼多着呢。
可能是今天心情不错，方寻连堵车都不觉得烦躁了。前边车一动不动地堵着，他反而连着蓝牙开始放歌，手随着音乐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这期间和牧野随口瞎聊，方寻忽然说了声“对了”，扭头问牧野：“你教练说让你什么时候回去了吗？不会这几天就得回吧？那我们还出不出去玩了？”
“我跟他说了，得晚几天回去。”牧野当时在电话里提要和方寻出去旅游的事儿了，文柏教练还调侃他来着，说他最近不在省队训练心都野了，居然都想着出去玩了。
“那就行，我可不想自己带着一群小崽子在三亚疯跑。”少了牧野，方寻肯定也没心思玩。
前边的车终于动了，方寻打转向并了个道，他这才知道之前自己占的那条道发生了追尾，所以才堵车的。现在把这段路开过去，自然就不堵了，开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家了。
下车以后在生鲜超市买半个西瓜才往小区里走，门口的保卫大爷最近经常看见方寻和牧野同进同出，朝他们俩笑着来句：“你俩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方寻说：“今天我俩都休息。”
说完又给方慧云发条语音问她到了吗？听方慧云回：【马上就要到了。】
他回复说：【我和牧野到家了，回家等你。不着急，你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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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楼，牧野家门口站着一男一女，是牧野的父母。注意到电梯停在这楼层，他们便将目光定格在走廊的电梯上，猜测从里面出来的人会不会是牧野
结果还真是。
牧野看到他们明显步伐一顿，浑身僵住一般不再迈步朝前走去。他拎着半块西瓜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装瓜的袋子，指尖用力地抠了一下掌心。
那只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使劲儿握着他在医院里挂号检查的单子和病历，他这才张开嘴巴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声：“爸，妈……”
方寻见牧野停住脚步，自己也没再往前走。他看看牧野，又看看牧野爸妈，想开口朝他们问声好。他才刚把嘴巴张开，就注意到身后的电梯被人按了下去，应该是方慧云到了。
也就走神走了两秒钟的功夫，再回过头时牧野的父亲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他表情严肃，让方寻觉得情况似乎不妙，下意识地想挡在牧野身前。
向前跨了一步才挡住牧野半个身躯，方寻想再将牧野挡严实点，却直接被牧野揽腰抱住，接着整个人被牧野带到身后。
方寻甚至还没站稳，却用余光瞟见牧野的父亲抬起手臂，将手重重地甩在了牧野的脸上。
巴掌声清脆又利落，“啪”得一声，好像直接甩在了方寻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