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带鱼段(16)

　　这通电话之后连着三四天，俩人都没再有什么联系。
　　薛凌那几身衣服都被顾鸣收起来了，枕头也收了，夜里再怎么翻身，第二天也不会钻谁怀里去了。
　　原来人在的时候嫌他闹腾，冷不丁走了还真的会想。
　　想就是想了，顾鸣惦记傻狗了也不端着，直接发信息过去问他在忙什么。
　　薛凌估计是真的忙，消息没回，顾鸣也没太在意，他自己也在忙。
　　这两天他们部门接了个大客户，上下翻飞的忙。他跟同事今天跑到客户那边开会，耗到六点才完事儿。同事下班着急赶约会，顾鸣就顺便给人送到餐厅，反正也离得不远。
　　同事前脚下车，顾鸣正打算打转向灯起步，后路上几辆豪车嗖嗖窜出来，横冲直撞的，相继停在马路对面。
　　那些车应该是改过，马达声轰轰的，引得路边行人纷纷侧目。
　　车队里有一辆颜色极其扎眼的红色小跑，顾鸣抱着方向盘刚想说不会这么巧吧，然后就看到薛凌那一脑袋红毛从里面探了出来。
　　路两侧隔得稍微有点远，顾鸣熄了车火，拉车门下车的同时给薛凌拨了个电话，想让他往这边看，接着就看到薛凌站在他车旁从兜里掏出手机，隔着墨镜低头看了下屏幕，旁边几辆车上陆续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跟他说了句什么，薛凌把手机揣回兜里，笑着拍拍那人肩膀。
　　顾鸣正在过马路，手机还贴在脸旁，电话拨号的声音还没断呢，稍微愣了一下。
　　薛凌和那人打完招呼，正好绕到他跑车的另一侧，弯腰一拉车门，从里面接出来一只手。
　　紧接着车里又跨出来一条踩着高跟鞋的纤细小腿。
　　一个身材火爆的卷发美女挎着包从车上走下来，脸上戴着薛凌的同款墨镜。
　　顾鸣走近的时候，薛凌刚好接过挎包，另一只手极其自然的揽住了那个美女的肩。


第35章
　　薛凌搂着美女往里走的时候，余光扫过来，步子顿了一下又转回来，戴着墨镜的脸冲着顾鸣，声音十分诧异：“你怎么来了？”
　　美女在他里侧探了探头，看了看顾鸣，又抬胳膊撞了下薛凌：“你朋友？”
　　“啊……”薛凌搭在美女肩上的手手指蜷了一下，另一只手揣进裤兜，说：“对，我朋友。”
　　“嗨，你好呀。”那美女大大方方笑起来，“我是薛凌女朋友。”
　　顾鸣看了看她，视线在她肩上的手停留了两秒，又看向薛凌。
　　薛凌把手缩回来，推了下墨镜。
　　那女孩大概是觉得气氛不好了，贴着薛凌胳膊在他脸旁边说：“他们几个都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别让他们等。”
　　顾鸣觉得自己脸色一定很难看，他用力攥了下手，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往回走。
　　薛凌看了他背影一眼，忽然把包递给他女朋友：“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来。”说完就追着顾鸣过了马路。
　　“诶顾鸣，”薛凌在他后面喊，“顾鸣！”
　　他追上去拽住顾鸣胳膊：“你怎么了？”
　　薛凌问他怎么了。
　　顾鸣有一瞬间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他被迫着回过身，抬头看了薛凌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松手。”
　　薛凌不松手，他摘下墨镜凑过来看看顾鸣，看了几秒，忽然皱了下眉毛，说：“是我没提前说清楚，这件事……咱们之间有点误会。”
　　没说清楚，是误会。
　　这一刻，顾鸣感觉自己被彻头彻尾的抽了一巴掌。
　　没抽他脸上，捅他心里了。
　　可能确实是他误会了，但薛凌一直以来说得都很清楚。
　　‘都是男人’，‘不用矫情‘，‘舒服就完事儿了’。
　　顾鸣一把揪住薛凌衣领，把他压下来，一字一顿地说：“我让你上，不是因为图舒服。”
　　薛凌让他扯得半弯着腰，手指攥着他手腕，正要使力。
　　“我让你上，是他妈因为喜欢你，”顾鸣眼圈都红了，声音也有些止不住的颤，“知道吗，你个傻逼。”
　　说完抬拳，朝着神情瞬间愕然的薛凌脸上狠狠砸了下去。


第36章
　　顾鸣这一拳是下了狠手的，薛凌被打的跌退几步，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散乱了。他抬眼看向顾鸣，神情一半狼狈一半错愕。
　　周围的行人惊呼一声，纷纷退开，让出块儿地方。
　　顾鸣转身上了自己停在路边的车，点火打方向盘，一脚油门离开了这里。
　　回家路上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顾鸣看了眼来电——白眼狼，手机直接关了机。
　　等进了家门，顾鸣以为自己会在暴怒状态下，把狗玩意儿的东西一口气全打包丢出去，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那点儿力气，可能全砸薛凌脸上了，然后就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一路上全耗干净了。
　　他觉得累，身上带着疲惫过度的脱力感。他坐沙发上发了会儿呆，之后站起来，跟家翻箱倒柜的，最后翻出一包烟，和一个不知道多久之前买的一次性打火机。
　　他坐回沙发上，拿打火机点烟。打火机可能是气不够了，点了好几下都不出火。
　　顾鸣烦了，把打火机丢开，干叼着烟，把拖鞋甩开了，索性抱着膝盖蹲坐在沙发上。
　　他妈打小就说过他，说他坐没坐相，养臭毛病。
　　顾鸣那时候还是个半大少年，挨训了也不当回事，照样在椅子上没个正型的蹲着坐。
　　可乐体型小，绕着椅子围着他转圈，够不着他，起急，直哼唧，顾鸣就把它捞上来架在膝盖上，然后哥俩一起挨妈的骂。
　　顾鸣嘴里叼着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这一出了。
　　他妈说他这么多年，这臭毛病都没改，后来他妈没了，可乐也没了，他反倒知道规规矩矩的坐了。
　　那时候家里有丁姨，有文乐，他不想让人家觉得他妈教出来的孩子没教养。
　　顾鸣闭了闭眼，又想起来薛凌蹲在他家凉台抽烟的背影。
　　明明是只血统名贵、毛色漂亮的大型犬，从家里跑出来，最落魄的时候让他捡了，养了几个月，给啥吃啥，训啥听啥，然后他就自作多情的以为，这傻狗是自己家的了。
　　实际上人家还是那位有钱有势的大少爷，压根就不是他这种小户人家养得起的。
　　顾鸣之前还问过他，家里的东西是等他来拿还是寄给他。
　　现在想想也挺傻逼的，他这屋里，有什么是薛家的大少爷想要买不到的？值当他非得跑回来拿一次？
　　那身廉价的西服不值当，那身骚包的黑色衣服不值当，那条领带也不值。
　　这些东西可能对什么都没有的傻狗有用，但对薛家的大少爷毫无意义。
　　道理就是他妈这么简单易懂。
　　顾鸣同理。
　　他最先也不是不明白，他明白的。
　　薛凌一开始招惹他，他觉得对方只是玩玩儿，那时也没当过真。后来相处时间长了，错觉跟误会掺杂在一起，他又以为对方跟他玩真的。直到最后，他让事实狠狠抽了一巴掌，才迟钝的发现，薛凌，真的，只是跟他玩玩儿。
　　从头到尾，只是他想太多。
　　顾鸣脑仁抽抽着疼，他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一脸的泪。
　　他妈的。
　　顾鸣叼着烟在心里骂。
　　真的太疼了。
　　他把烟别在耳朵后面，脸埋进膝盖。
　　顾鸣这一辈子一共养过两条狗，一条死了，另一条就当他死了。


第37章
　　顾鸣跟沙发上缓了俩小时才站起来，去厕所洗了把脸，又觉出饿来。
　　饿也没啥胃口，他肿着俩眼泡随便泡了个面吃，吃完收拾了打算下楼丢垃圾。
　　出门前想了想，又回来重新扯了个大塑料袋，把薛凌那几套衣服裹巴裹巴都塞进去。
　　拎着大袋子站在衣柜前，顾鸣犹豫了几秒，把里面那件猫猫头的T恤衫也了翻出来，团成一团丢进垃圾袋。
　　最后他一手一个大袋子晃下楼，趿拉着拖鞋往垃圾桶那儿走。
　　惹眼的红色小跑一阵风似的在单元门口停下来，薛凌从车上下来，颧骨还红肿着，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顾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