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9)
第一次见岳父陆亦臣非常拘谨，还去上网搜索与岳父相处法则。其实这些根本没必要，但是看着陆亦臣认真的样子，季彦觉得有趣。
客厅里，陆亦臣将手里的茶叶送给季彦父亲，“叔叔，这、这是给您的。”
季彦对这俩人还是很放心的，就去厨房做饭了。再出来时，就听到自己老爹说:“哎呀，学习这么好呢？高考全省前五十啊？我那个儿子初中读完就不念书了，非要学什么厨艺。不学无术的，都把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带坏了！”
季彦:？？？
“不、不是的，是我缠着他的。”
“不可能，你就别替他说话了，我那儿子啥德行我还不知道？”老父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陆亦臣:“……”
“小陆啊，毕业后打算在哪边发展啊？”
“苏州。”
“异地啊……”老父亲陷入沉思。
“目前暂定是这样，不过……”
季彦刚要进厨房，立刻躲在门口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陆亦臣这个不过，能不过出什么。
“我打算在苏州发展两年就过来长春这边。异地的话，不管怎么说，都挺累的。可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彦哥已经为我牺牲了三年，也该是我……”
“好孩子！”
季彦垂下眼，默默回到菜板前切菜。其实他不想陆亦臣为自己牺牲，如果有更好更广阔的天地，他希望陆亦臣去拼去闯。他还年轻，他的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他不希望陆亦臣变成曾经的自己。
吃过晚饭，季彦和陆亦臣坐在楼下花园里吹风。
季彦想了想说:“我听到你和我爸说的话了，你真这么打算的？”
陆亦臣点头。
“如果有更好更适合你发展的地方，我希望你……”
陆亦臣忽然抱住季彦，“彦哥，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异地的。你既然选择站在原地不动，那我就来找你。我不是牺牲我的事业，我只是在做最合理方案。彦哥你信我么？在这边，我也一样可以发展的。”
季彦到底被陆亦臣说服了，“我信。”
……
一年后，陆亦臣毕业，回到了苏州。
他家在那里，有个小病不断的母亲，回苏州的原因多半因为母亲。他母亲身边需要人照顾，但这对于季彦来说没什么变化，仍旧是漫无目的的异地。
长期异地，二人现在已经非常习惯这种恋爱方式了。一年到头，二人机票火车上能凑出来近一百张。
陆亦臣很少和季彦提自己工作上的事，就是提了季彦不了解机械类的东西，只知道发展的还不错。
第三年的时候，陆亦臣在季彦家附近买了套房，带着母亲到这里。
季彦很多年前也是见过陆亦臣母亲的，但还是第一次以恋人的身份见她。
陆母见到季彦后，静静坐在沙发上，让季彦吃水果。
过了一会儿陆母将陆亦臣支走，对季彦道:“他说这辈子就是你了。我本来不是一个开明的母亲，可我是个母亲，所以我妥协了。我这个身体能活多久还不一定，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谢谢阿姨。”
三天后，陆亦臣搬进了季彦的房子。
“自己有房子干嘛住我的？”
“彦哥你养我嘛。”
在陆亦臣二十四岁，季彦二十九这年，二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陆亦臣当上了大学老师，继续做着自己喜欢的研究。工作稳定，偶尔发表一篇论文都能造成学术界不少轰动。
由于长得帅，年纪又不大，还是温温软软的苏州人，在北方的课堂上异常受女孩子的欢迎。
季彦对陆亦臣很放心，不怕他和别的女孩男孩跑了。其实当年他也想不到陆亦臣会这么安稳。毕竟年纪那么小，社会又太浮躁，诱惑那么多，身边交往七年的朋友都可能分手，何况是年纪这么小的陆亦臣呢？
但事实是，陆亦臣就这样安稳了下来，陆亦臣平常尬夸季彦时就说季彦是世界上最好最棒最好看的人。季彦真有这么好么？肯定没有。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抵如此。
二人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酒店主厨做够了，季彦也带出了几个徒弟，就辞去了这份工作，开了家小店。心情好时就开，心情不好就打烊，可仍旧只赚不亏。
陆亦臣的工作假期多，一到放寒假了，二人就四处飞着玩，二人经常在微博上发些小视频，有旅游的，也有日常秀恩爱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火了，成网红了，粉丝越涨越多。
又是一年，临近年末。
季彦这天三十岁生日，二人穿着厚重的衣服，在大雪纷飞下散步。
陆亦臣主动将季彦的手拉到自己口袋里，季彦笑了笑，瞧着自己身边可靠踏实的青年，有些感慨，也不知道怎么就一晃过去了七年。
“彦哥，一会儿要不要去吃火锅？”
季彦摇头，“不要，我要养生。”
“那吃什么？”
“随便啊。”
陆亦臣笑的眼睛眯起来，“随便啊，那吃屎好了？”
“……”
果然陆亦臣已经不是那个当初和自己谈恋爱时连句脏话都不说的陆亦臣了，现在就是放屁打嗝都不会背着自己。
季彦拉住陆亦臣，“走吧，去吃屎！”
然后二人来到了烧烤店，喝着啤酒撸串。
陆亦臣看着吃得毫无形象的季彦，无奈，“刚才是谁说要养生的？这个就养生了么？”
“对啊。”
“……”
陆亦臣也不和季彦杠，一来杠不过，二来把人杠生气了还不是自己低头认错。
烧烤店里放着一首首颇有年代感的歌。
半个小时后，陆亦臣喝醉了。
季彦盯着坐在捧着酒瓶摇啊摇的陆亦臣，交完钱把人扶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陆亦臣脸色通红，趴在季彦身上忽然道:“彦哥……不要再和我说分手了。”
季彦没想到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陆亦臣也能说出来。
“那天我去店里找你，你不在了……李姨说你走了，回到家里空空的……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嫌烦，怕你换了号码，那我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季彦眼睛有点红，拍拍陆亦臣的脸，“行了，清醒清醒，我这不是在呢么，我都这个岁数你就不能不煽情？”
“我拼命打工给你买那双鞋，一直抱着鞋怕鞋丢了坏了。车上人特别多，没有座位，我站了快十个小时。”
陆亦臣眼泪流了下来，“我……下了车，还找错了地方，我以为你表哥骗了我，我找不到你了。我给你打电话又不通……好在……好在最后找到你了。”
季彦擦掉陆亦臣的眼泪，长叹口气，声音颤抖，“行了，看给你委屈的。我就不委屈啊，还送我假的。”
“我错了，别和我分手。”陆亦臣死死搂住季彦。
季彦几乎要被勒断气，也不知道怎么把陆亦臣拖回家的。
当季彦给陆亦臣脱掉衣服塞进被窝后，累得只喘气，正打算出去洗个澡就被陆亦臣抓着手臂拽进了被窝。
“彦哥……”
“我在这呢，不和你分手，听话睡吧。”
陆亦臣一个翻身双腿夹住季彦，“嗯……”
“彦哥，你真好。”
“你也好。”
“彦哥，我爱你。”
“我也是。”
“彦哥……”
“陆亦臣！你丫的能不能睡觉了！”
“能……”
几分钟后……
“彦哥，你真好。”
季彦:“……”
“彦哥……”
后面的话全数湮没，季彦堵上了陆亦臣的唇。
季彦觉得自己还是青蛙，还被困在锅里，只是这锅水永远不会变热了，还生长出了绿草荷花，变成了青蛙遮风挡雨的家。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