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小孩(36)
阮知慕:“……”
阮艾写作业的时候很乖,背脊挺得笔直,钢笔字一笔一划写得端正。
比严越乖多了反正。
阮知慕看着,没什么需要自己监督的,就想溜回房间睡觉。
脚一动,阮艾就立马发现了。
阮艾眼泪汪汪地问他:“哥哥,你要走了吗。”
阮知慕:“……没有,我脚麻,活动一下。”
阮艾小心翼翼问他:“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阮知慕:“为什么这么说。”
阮艾:“你回家好几天了,从来没有带我出去玩过。我说我用零花钱请你吃烤红薯和枣泥糕,你也不要。昨天晚上我想说想跟你一起睡,你表面上答应了,但是等我睡着了,又把我送回来了。”
阮知慕:“……”
他总以为阮艾年纪小,看起来傻乎乎的,不谙世事,没想到他的心思会这么敏锐。
阮知慕:“没带你出去玩,是怕你不好好写作业。我现在自己挣钱,怎么好用你的零花钱。至于睡觉……你都多大了,哪有缠着哥哥睡一张床的。”
阮艾:“那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阮知慕:“当然不讨厌。”
阮艾立刻打蛇随棍上:“那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电影,科幻大片!我票都买好了,爆米花和果汁也买好了。看完电影我们去罗子巷吃烧烤。”
阮知慕:“……”
这看着,是早有准备啊。
被阮艾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阮知慕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行吧,那你快点写作业,写完今天的任务我们就去。”
阮艾欢呼一声,立刻埋头写作业去了。
窗外不知不觉飘起了雪花。
阮知慕撑着下巴看阮艾写作业,看着看着,上下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趴桌上睡着了。
阮艾停下笔,偏过头看着哥哥。
阮知慕侧着脑袋,头垫在胳膊上,指尖因为外力压迫变得有点苍白。
这样睡应该很不舒服吧……
阮艾有点想喊醒哥哥,让他去床上睡,但是又不舍得哥哥走掉。
哥哥好不容易答应来陪着他写作业,万一醒了,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阮艾苦恼地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小小的私心战胜了理智。
阮知慕闭着眼睛,眼睫毛扑在眼眶下面,留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阮艾伸出手指,壮着胆子摸了摸哥哥的眼睫毛。
软软的,翘翘的,好像比他的眼睫毛要长很多呢。
又发现了哥哥的一个秘密!
阮艾有点兴奋。
哥哥不太会主动跟他说话,也不喜欢被他跟着。
但是他一直觉得,哥哥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还在上大学就能挣好多钱了,比他们班上同学的哥哥姐姐都要厉害一百倍。
他喜欢哥哥。
要是哥哥能一直陪着他写作业就好了。
要是哥哥也喜欢他就好了。
——
除夕夜,一家四口吃完晚饭,在客厅看春晚。
阮爸阮妈睡觉早,看完几个小品就去睡了。
阮艾坚持看到了十二点,认认真真对阮知慕道:“哥哥,新年快乐。”
阮知慕放下手机:“你也是。”
阮艾:“我今天可以和哥哥一起睡吗。”
阮知慕犹豫了一下,正想着找什么理由会比较委婉,手机响了。
严越的电话。
来得正是时候。
阮知慕:“我跟同学约了晚上打游戏,估计要到很晚才睡,你自己去睡吧,明天早上还要去拜年呢,别到时候起不来。”
阮艾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去睡了。
阮知慕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
严越给他打来的是视频通话,这还是头一回。
阮知慕的印象里,严越不喜欢打电话,从来不发朋友圈动态,就算有事,也顶多就是发来几行简短的文字。
阮知慕接通了。
手机屏幕里漆黑一片。
他以为手机坏了,有点慌,这手机买了还没几年呢,这他妈要是坏了他可亏到姥姥家了。
阮知慕抓着手机,使劲儿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这属于神秘的东方力量——东西坏了,无论是遥控器、电视机、电风扇还是手机,敲两下,基本都能好一半。
手机里幽幽传出严越的声音:“白痴,你在干什么。”
语气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阮知慕:“……”
阮知慕:“你那边怎么那么黑,我以为手机坏了。”
“我在花园里,没有灯,当然黑。”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一点摩擦声,似乎是严越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片刻后,屏幕亮了起来,严越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他站在一个民国样式的复古路灯下,头顶是昏黄的灯光。宽大的米白色面包服,里面是白色高领毛衣,下巴藏在毛衣领里,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瞳孔漆黑。
阮知慕又一次开了眼界了。
家里有花园还有路灯,这房子得多大啊。
阮知慕:“你们家上厕所是不是都得开车去?”
严越:“?”
阮知慕:“哦,我听相声里说的。有钱人家里大得跟皇宫一样,每天早上从两百平米的床上醒来,开车上厕所,坐地铁吃早饭,方圆几百里都是自家的后花园。”
严越:“……”
阮知慕见他神情放松了些,道:“怎么一个人待在外面,不冷吗。”
严越:“屋里吵,烦。”
阮知慕隐隐约约听到手机里传来欢声笑语,还有小孩子的嬉闹声,是从严越身后传来的。
在他身后是一扇闭着的窗户,温馨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出来。
严越站在窗户下面,逆着灯光,灯光照在他的后背上,脸笼罩在阴影里。
阮知慕明白了。
大概严尊诚正和范天雪、小儿子在屋子里共享天伦之乐,严越就自己跑出来了。
他虽是局外人,却也明白严越此刻的感受。
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年,只有自己是那个被排斥厌恶的人,唯一思念的母亲还不在身边。
平时再怎么表现得冷漠和无所谓,这种时候也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吧。
阮知慕想了想:“我给你放个烟花吧。”
严越怀疑地看着他。
现在城市小镇都禁放烟花爆竹了,哪来的烟花。
阮知慕郑重地拿来了平板电脑,点开一个烟花爆竹燃放的视频 ,调到最大音量,将屏幕正对着他。
他豪爽道:“还想看什么,鞭炮、麻雷子、二踢脚、炮打灯儿,都行,跟哥说。”
“想看进口烟花也ok,我找找《樱桃小丸子》和《蜡笔小新》。”
严越嘴角抽动:“我真是谢谢你了。”
严越家在发达的经济大都市,过年期间商铺大都关门了,小摊小贩们回了老家,严越没什么好玩的,在家就是打游戏听歌,要么和朋友打篮球。
阮知慕就给他讲自己老家的习俗。
他爷爷会调厚厚的糯米浆糊,用来贴春联,这是过去留下来的传统了,因为以前没有双面胶。春联都是找当地书法有名的老先生写的,沾了金粉的黑墨,可漂亮了。
剪头发一定要在除夕之前剪,一旦到了初一就不能再剪了,不然就是碰了“血光之灾”的忌讳,要被家里的老人骂的。
大年初一要穿新衣服,初二喝椰子汁,初三吃豆沙包,初四吃茯苓糕,这叫“一夜暴富(衣椰包茯)”。
严越:“……最后一个是你编的吧。”
“被发现了吗,”阮知慕一脸失望,“我还寻思我编得挺像模像样的呢。”
阮知慕有点困了,他好想睡觉。
他暗示严越:“你看你手里这个手机,像不像一个松软的枕头。”
严越:“你是觉得我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