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热窝狙击手(12)
作者:江亭
时间:2021-02-20 10:00
标签:强强 HE 战争 历史
林奈想说,你们上校根本没想过我会投降。转头一想,说出来了岂不是显得雷托的态度更奇怪了?他只好又悻悻地把话吞回肚子里。
不过洗澡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林奈灵机一动:“手拷着怎么洗?”
瓦尔特说:“我帮你。”
林奈佯装同意:“那就洗吧,别让多余的人进来就行。”
瓦尔特当他是注意隐私不愿意见人,没有多想就去准备洗澡水。水要现成烧——萨拉热窝经常断水断电,实在要烧水只能用蜂窝煤现烧,煤炭还经常断供,所以洗澡从来是奢侈事。瓦尔特把热腾腾的水提进来的时候,林奈显得很高兴。
打发了其他的士兵后,瓦尔特将林奈从轮椅上转移下来,为了能把衣服脱掉,林奈的两只手不能拷在一起,只能一只手拷在床头,另一只手空出来。他左腿打着厚重的石膏,就靠着床头单腿站立,让瓦尔特用打湿的毛巾给他擦洗身体。热水熏得皮肤暖融融的,林奈打了个哈欠,有了聊天的兴致:“你跟着雷托多久了?”
瓦尔特回答:“两年,上一个卫兵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才调了我来补缺的。”
“他看上去脾气还不错,应该不难伺候。”
“他只是看起来客气,发起火来很可怕的,总是能想出稀奇古怪的方法折磨人。而且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火,所以我们都很怕他。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威严吧。”
林奈嗤笑。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假上校”,要什么威严。
他伸了伸胳膊示意瓦尔特:“这里也擦擦。”
瓦尔特站在林奈身侧,让林奈把胳膊抬起来擦干腋下的水珠。这个姿势他必须把头低下来,上半身随着向下俯低,林奈的胳膊几乎越过他的头去,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林奈不适地调整了一个站姿,单脚往后挪了挪,打着石膏的腿踢到了旁边的热水桶发出沉沉的闷响。小士兵本能地顺着声音瞥了一眼那只水桶,然而就是这一眼的功夫,变化就发生了。
他只感觉到手指尖一空,那条湿漉漉的毛巾怎么抽走的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视线随着身体在错乱中转了一百八十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毛巾已经勒到了脖子上!
身后装着热水的水桶反倒在地上,发出沉沉的闷响,狙击手站在他身后,单手紧紧扯着毛巾一端,牙齿咬着另一端将瓦尔特勒住,伸出打着石膏的腿朝着瓦尔特的膝窝处猛踹,士兵腿一软跪倒在地,毛巾勒得更紧,他面色开始发红。
士兵的两只手抠着毛巾努力呼吸,他激烈地挣扎,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林奈露出嘲讽的表情。即使只有单手,他也不会输给一个新兵。林奈用尽全力咬着那条毛巾,几乎要把牙根咬断,瓦尔特蹬腿想重新站起来,地上全是漫开的水,滑得他用不上力。
两人僵持了将近三十秒,瓦尔特的挣扎渐渐变弱下去,林奈丝毫不敢松懈,直到士兵停止动作,瘫软在地上,他才气喘呼呼从嘴里吐出那条毛巾,蹲下身就去找士兵身上的手铐钥匙。
他解开手铐,从小勤务兵的身上搜出一把军用小刀,然后迅速换上军装。他刻意把军帽的帽檐压低,走到房间门口拉开一条缝,只把水桶放到门口,用地道的波什尼亚克方言吩咐门口的卫兵:“再去给我装点水来,快点!”
卫兵拎着水桶离开后,他迅速从门口闪出去,按着记忆左转沿着走廊走到尽头,顺利找到了楼梯,楼梯间的窗户是没有封住的,他果断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外头是乌紫的、窒息至死的夜。林奈弓腰猫背蹲在一栋大型建筑的三楼壁沿,轻巧如同猫科动物不发出半点声音。他一边仔细听着楼里的动静,分析是否已经有人发现他不见了,一边顺着壁沿走。很快,他找到了排在墙壁上的水管,抱着水管顺利滑到地面。
脚一沾地,他没命地跑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往机场去。机场军警也不少,他让出租车停在离机场大门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到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
贝尔拉莫维奇的秘书在办公室里接到了这个电话:“您好。”
“我是林奈·列弗,”林奈还没平复呼吸:“告诉上将,林奈·列弗找他,让他必须接电话!”
秘书转接了电话。贝尔拉莫维奇语气雀跃:“林奈,上帝,你在哪里?我到处找你!”
林奈压低声音:“我从波黑政府军手里逃出来了。我现在还在萨拉热窝,你找个人来接我。”
贝尔拉莫维奇满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罗曼呢?他也跟着你吗?”
林奈沉默两秒:“我……也不知道。可能还被他们扣押着。”
“天杀的这些穆斯林!我要让他们下地狱!”
“那是后话,我现在需要身份文件、钱还有一架飞机,让我尽快离开萨拉热窝。”
“当然,现在当然是你最重要。我立刻安排人。给我你的具体位置。”
“萨拉热窝机场,第一街口电话亭。”
“你呆在原地不要动,我们的人马上到!呆在原地不要动!”
林奈命令:“你亲自安排人,不要丢给下属。”
上将立刻明白了他在暗指有奸细:“放心吧,我明白你的顾虑。”
这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雷托还没睡着。他一向是作息规律的人,十一点半准时睡觉,很少出现失眠的现象。但今晚他感到莫名的不安和烦躁,在辗转反侧了许久之后,上校起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突然将秘书官叫了进来——
“去安排一下,把那个塞尔维亚观察员葬了吧。”他指的是已经牺牲的罗曼。
秘书官暗暗吃惊:“这恐怕要低调,要是传出去了,对您是不利的。”
雷托笑:“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买点鲜花,找个神父过来,按着他们东正教的习惯办吧。”未了,他补了一句:“都是为国捐躯的军人,该尊重要尊重。”
秘书官应诺:“是列弗先生请您这么做的吗?”
“嗯。你动作快点,别等人都烂了不好看。”
“是。”秘书官忍不住还是感叹一句:“您还真是看重列弗先生。”
雷托没有回答他,自顾自抿了一口酒。秘书官是跟着他经年的老人了,自认对这位“贵人”的做派已经摸熟悉了,这次却有不解:“其实不必这么大费周折的。您要是真的喜欢他,和军部报一声,就说中途出了意外人死了,回头把人送回府邸,您想怎么玩还不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雷托把红酒杯放了下来,杯底扣在窗台上发出“呛”的轻声。
秘书官一个激灵,知道说错话了:“我是怕您太辛苦……”
上校目光沉沉而逼仄,嘴角却还挂笑:“不要随便揣测我的想法,廖科维奇。”
秘书官捏着的手心冒出冷汗:“我很抱歉。”
“按照我的意思去办,其他的不要多问。”上校命令。
秘书官暗暗舒了一口气,正感叹这位今天心情应该还不错,才没罚人。这时候,身后一阵紧密的敲门声从他背后传来。他眼皮子跳了一下,刚宽下的心猛地又紧缩起来。
士兵进来报告的时候看起来要哭了:“上校,人跑了。”
雷托脸色铁青,一句话没说,只套了睡袍穿着拖鞋就出门去。秘书官追在后面:“上校!上校!您把大衣穿上!晚上冷!”
外头的温度已经达到零下二十度,封闭的房间里那桶被打翻的热水几乎结冰。有医生在为倒在地上的瓦尔特做急救,两名士兵合力把瓦尔特搬运到担架上。
“什么情况?”雷托问。
士兵紧张得额头冒汗:“他……他穿着瓦尔特的衣服用打水的理由支开了我,然后趁机溜了出去。我打水回来发现里面没有人回应,就开门进去了。进去发现瓦尔特已经没有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