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配(116)
茶几上摆着一台游戏机,还是牧子溢偷偷溜出门送过来给傅瑞的,那是牧子溢小时候玩过的游戏机,傅瑞开机两次没有成功,最终确认它的确是坏了。
“哎......”他认命,给自己煮了一锅饺子等着看春晚。
牧子溢今晚在饭店里吃年夜饭,来的是妈妈这边的亲戚。这一次回家父母倒是没怎么提起她工作上的事,不过牧子溢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亲戚但凡上网的,自然也看到了牧子溢之前的风波,弟弟妹妹们还算了解情况,只是简单问了句:“沐沐哥你要解约了啊?”
家里人却针对牧子溢的抑郁症展开谈话。
牧子溢的父母显然不想让亲戚朋友谈起这件事,自从他们从西京回来以后,邻居之间若有似无的探查就不少,还有记者在小区闲逛,询问牧子溢的种种情况。牧子溢的父母觉得自己的孩子完全没问题,根本不是报道上说的那样,可是除了他们自己,人人都说“你孩子病了”,令牧子溢的父母觉得很烦躁。
收拾碗筷的时候,牧子溢在厨房问他妈:“我生病让你觉得很丢脸吗?”
妈妈一愣:“怎么这么说?”
牧子溢不吭声了,把筷子凑成一堆,妈妈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不要总觉得自己有病,什么抑郁症啊都是骗人的。进入社会是有一些压力,谁都有的。”
“啪!”一堆筷子被抛在水池里,牧子溢转过身,一股怒火难以控制,“我吃了两年药才终于有好转,我废了那么大劲和自己做斗争,结果在你这儿就是一句骗人的?你儿子得抑郁症了!你就不能上网查一下到底什么是抑郁症!一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吗?就是因为从小到大你和爸爸都是这样自以为是,所以我!所以被你养大的我!所以那个活得很痛苦的我才会得抑郁症!”
这是牧子溢第一次对着父母说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用吼的方式和母亲说话。一段话把牧子溢的妈妈喊愣了,她张着嘴说不出话。
牧子溢的爸爸在外招待客人,听到厨房里的动静一屋子的人都噤了声,面面相觑。牧子溢的爸爸顿时觉得十分尴尬,连忙进厨房各打一板:“吵什么!客人都在呢!”
今天是除夕,有一个词叫“大过年的”。牧子溢并不想吵架,如果真要和父母掰扯,吵三天三夜都吵不完。
敛了怒气,牧子溢甩门去客厅冷静冷静。
亲戚们假装没听到母子争执,又开始转移话题说笑,弟弟妹妹们过来安慰牧子溢,约他一起打游戏。
不一会儿,牧子溢妈妈沉着脸端出了果盘,勉强笑着让大家多吃点。
春晚开始,牧子溢和傅瑞发消息讨论今年的晚会内容,什么开场秀的裙子像肉片啦,背景的馒头看上去很好吃啦。还有许多娱乐圈的朋友也参加了春晚,看到他们不是穿红就是穿黄,平时花花绿绿的头发也染黑了,显得很严肃很庄重,牧子溢笑出声。
和傅瑞聊聊天,牧子溢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又开始笑起来。
自从牧子溢出道,每次看晚会的时候就是牧子溢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家人们喜欢拉着牧子溢问这个人他认不认识,那个人他认不认识。牧子溢很耐心地给大家介绍,就像春晚解说员似的。
一个小品讲到相亲囧事,诙谐有趣,一家人看的哈哈大笑,于是开始调侃小辈。几个弟妹也有人开始读大学了,长辈就问他们有没有在学校找对象。
说着说着就说到牧子溢身上来了,牧子溢小姨问他:“沐沐也有二十五六岁了吧,找没找女朋友啊?”
牧子溢妈妈改不了接嘴的毛病:“他能去哪里找啊,娱乐圈的那些女的都不正经,可千万别往家带,妖里妖气的。”
这话令牧子溢觉得十分反感,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被莫名扫射?
他冷哼:“不用担心,我不会往家带娱乐圈的女孩儿,因为我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一句话如同石子掉落冰面,先是重重地砸了一个闷响,然后咕噜咕噜在面上生滚了一遭,最后在一片瘠薄处顺着裂缝坠入水底。
冷彻心扉。
全家人再一次陷入沉默,唯有电视里观众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阖家欢乐举国欢庆的时候,牧子溢家鸦雀无声是个异类。
刚刚牧子溢是一时冲动说的这话,一激动就在全家人面前出柜了,可是说完以后看到大家的表情,他却有一种快感。
青春期时面对父母却没有勇气抗争的那些憋屈,都顺着这句话发出来了。他小时候无数次想要说给父母听但是看到父母严厉皱着眉头的眼神就咽下去的话、他很想反驳父母却因为父母的固执而决定算了的话、他做梦都不敢想以为会一辈子烂在心里的话,这么多年以来就像堆积已久的淤泥,填满了他这池死水,堵住了他的血脉,在他心里发烂发臭。这一下,翻江倒海,那些不畅的沉疴都决堤奔溃,千斤重的压力从牧子溢心头移开,他从未感觉如现在这般轻松过,回光返照般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他放过了自己,放过了他注定得不到的那种亲情,也放过了对父母的幻想。这感觉太好了,牧子溢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像喝醉了酒那样。
“啪!”一个巴掌理所当然地落在他脸上。
牧子溢的头撇过去,嘴里尝到了咸腥味。
说来挺可笑的,第一次被人打,下手的却是至亲。
他舔舔嘴角,脸上热度攀升,不疼,只觉得半张脸发麻。
牧子溢的爸爸还要再给牧子溢一巴掌,亲戚全都站起来拦住他,弟弟妹妹将他拖至后面,远离愤怒的男人。
全程,牧子溢都十分冷静,甚至不怕死地说:“你打死我,我也只喜欢男人。”
“牧子溢!”妈妈尖叫着去捂他的嘴,牧子溢呵呵一笑撇过头去,客厅里乱成一团,牧子溢以一己之力给大家过了个终身难忘的年。
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冬日凌冽的风拂过面庞,减轻了不少后来的疼痛之意。牧子溢的半张脸肿成猪头,耳廓也跟着发烫,舔舔嘴巴,好像牙齿都浮起来了。
这一巴掌不轻,可牧子溢挨了一巴掌心情愉悦,蹦蹦跳跳地捂着脸去了傅瑞家。
傅瑞正纳闷为什么牧子溢久久不回消息,明明那个相声那么好笑。
“傅瑞!给爷开门!傅瑞!你老公在此!”牧子溢在院子门口鬼哭狼嚎。傅瑞连忙下了沙发去开门。
“鸡猫子鬼叫什么。”傅瑞刚刚从小品里学到的俗语立马就用上了。
路灯下视线昏暗,还没看清楚人牧子溢就跳上傅瑞的腰去捉他的唇。冬日里,两个衣着单薄的男人在树下好像亡命鸳鸳,全然不顾今夕何夕。
傅瑞被一个吻迷昏了头,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才把难舍难分的两人吹醒。
哆嗦着身子,牧子溢拉着傅瑞进屋,到了明亮的客厅傅瑞才发现牧子溢半张脸上的惨状。
“怎么回事!”傅瑞吓了一大跳,这会儿说牧子溢半路被打劫了他都信。
牧子溢摸摸脸,疼,烫。
他拽过傅瑞冷冷的手掌心敷在脸上,说:“我出柜了。”
他把前因后果和傅瑞讲了一遍。
“你……”傅瑞心脏猛跳,却无意探听更多,当务之急还是牧子溢的脸。
他抬起牧子溢的下巴,再三确认牧子溢的听力和别的地方都没问题才稍稍放心。
“有那么惨吗?我只是感觉有些肿。”牧子溢让傅瑞换一只手给他冷敷。
傅瑞一言难尽:“你记得笛平没减肥前吗?”
这话太有画面感了,牧子溢这下真的慌了。
傅瑞带牧子溢去了镜子前,打开镜前灯,牧子溢只看到了自己脸上写着四个字:惨不忍睹。
“不许看了。”牧子溢太要面子,可面子这会儿像个发面馒头。傅瑞拿了冰箱里一包速冻饺子给牧子溢冷敷,把牧子溢都搞饿了。
狼吞虎咽吃了傅瑞煮的剩下半包饺子,牧子溢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这时候傅瑞冻的湿毛巾已经凉了,他换上毛巾给牧子溢冷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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