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生(31)
他吸吸鼻子,犹豫着要不要给韩喆发条信息时,手指已无意识地点开了裴宇的头像。
小乖圆滚滚的脑袋很是治愈,陆少航又打开了裴宇的朋友圈。
才换成智能手机的人,不经常更新动态,发的话也都是在晒猫。
最近的一条状态发布于三天前,小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像在说“快来陪我睡”。
不知怎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把头埋进膝盖里,抱着肩膀紧缩成一团。哭声一开始很低,很压抑,但后来止不住了,就想要把这十几年的委屈和憋闷都发泄出来一样,哭得歇斯底里。
片刻后,手机在低温中彻底罢工,陆少航也没有去管。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哭过,索性一次哭个痛快。
夜里气温越来越低,鼻涕眼泪糊在脸上,都快结冰了,陆少航浑浑噩噩的,就在感觉自己要被冻成冰雕时,头顶忽然罩下一件衣服。
他抬头,就见裴宇穿着件单薄的衬衣,站在他面前。
“冻傻了?”裴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羽绒服穿好。”
陆少航仰头望着他,一动没动。
裴宇无奈地伸出一只手,先在陆少航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又帮他把衣服披好,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半夜离家出走,你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身体逐渐回暖,终于让陆少航找回了一丝活着的热乎气,但声音还是忍不住打颤:“你怎么来了?”
“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聊这个?”裴宇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起来。”
陆少航双腿又冷又麻,根本用不上劲,他几乎是被裴宇徒手拎起来,然后摇摇晃晃的,扑进了对方温暖结实的怀里。
“这么冰,你找死呢?”
裴宇皱起眉,一手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帮他把羽绒服裹好。陆少航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抽抽鼻子没有说话。
为了让他快速回温,裴宇双手在他后背上不停地摩挲,突然感觉领口有点湿,他垂下眼皮看了眼陆少航的发顶,说:“你在流口水?”
陆少航被逗笑了,不轻不重拧了一下裴宇的腰。
裴宇又使劲抱了他一下,才松开手,问他:“自己能走吗?”
陆少航蜷了蜷脚趾,不自在地垂下头,道:“可以。”
“那走吧。”
裴宇在前带路,陆少航裹着他的羽绒服缀在后面,两人走到街口,裴宇解开自行车锁,长腿一掀跨上车子,冲陆少航招了招手,“上来。”
看他穿得太少,陆少航想把羽绒服脱下还他,却被裴宇一把拉到车旁。
“快点上来,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哦。”
陆少航叉开腿坐上后座,想了想,伸开双臂环住了裴宇的腰。他把脸贴上对方坚实的后背,闷声说:“这样能暖和点。”
裴宇低头看了一眼,没说话,骑车载着陆少航快速回了他的租住房。
城市已经开始供暖,不大的房间里被烘烤得暖洋洋的,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热气便将陆少航身上裹挟的寒意冲散了。
小乖“喵呜”一声从角落里跑出来,围着陆少航的裤脚左闻右闻,辨认是不是有陌生人入侵。
陆少航蹲下身,将它抱在怀里摸了摸,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问裴宇:“你刚才……是路过么?”
“我特意去找你的。”裴宇帮他倒了杯热水,“你半夜不睡,在微信上拍了拍我,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打电话也不接,觉得不太对劲。”
后来再打电话就关机了,裴宇想都没想,抓起衣服出门骑车直奔陆少航家。结果预感没错,家里果然没人应门。
“然后你就去找我了?”陆少航接过水杯,隔着一层袅袅的热气看着他。
“嗯。”
裴宇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告诉他自己连按了几分钟的门铃,又在楼下大喊了几十声他的名字,把邻居家的狗惊得汪汪直叫。也没告诉他,自己在那无人应答的几分钟里,究竟有多心慌。
他打不通陆少航的电话,也不知道韩喆和蒋乐的联系方式,只能沿着附近的几条街道寻找,碰碰运气。
还好,不到半小时就把人找到了。
“别蹲着了,”裴宇给他拿出一床蓬松的厚棉被,说:“你过来,先暖和一下,别冻病了。”
陆少航抱着小乖不肯撒手,裴宇就让他们一起到床上来,靠着暖气片,裹着棉被,不出几分钟,身上就热烘烘的。
小乖嫌热,挣开陆少航的怀抱,趴到棉被外,闭上眼打算睡觉。陆少航摸着它的脑袋,瞄了眼靠坐在书桌边喝水的裴宇,抿了下嘴唇,才说:“你冷吗?”
裴宇摇摇头,看着他不说话。
陆少航滚了滚喉结,又说:“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吗?”
“你想说吗?”裴宇侧过身,一手搭在椅背上,深邃的眼里除了陆少航再容不下任何多余的事物,“你想说的话,我就想问。”
陆少航低下头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手边的猫,再抬起眼对上裴宇的目光时,嘴角挂上了一丝勉强的笑意。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我爸骂了一顿。”他咬咬嘴唇,小声道,“我早就习惯了。”
裴宇定定看着他,没说话。
陆少航把腿伸直,仰靠在柔软的棉被里,他发现头顶正上方竟然还有一扇天窗。
窗户虽小,但正巧能把天际那颗最亮的金星收入视野。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学滑翔伞吗?”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自嘲地说:“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我成绩不如别人家的孩子,只能开发我别的技能,学一项没那么容易的、小众的运动,说出去好给他们长脸。”
裴宇说:“可你是真的喜欢。”
“是啊,特别喜欢,”陆少航说,“他们一开始也很鼓励我去学,为了得到他们的一句认可,我付出比别人多几十倍的努力,成了俱乐部里拿到飞行执照最年轻的学员。”
“我喜欢飞,我跟我妈说我想去参赛,做专业的滑翔伞运动员,可你知道她怎么做的吗?”
他快速眨了眨通红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她把我所有的证件和资料锁进保险柜里,然后借口出国出差,躲了我一个月。”
现在想想,他妈的操作和这次的报名费事件,简直如出一辙。
“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喜欢什么,为之做了多少努力,他们根本不会关心。他们只在乎一年后我能不能考上一所好大学,会不会丢他们的脸。”
裴宇走到床边,拉过棉被,把他晾在外面的脚盖住。
陆少航红着一双眼,定定看着他:“你说这事是我做错了吗?”
“我不想定义你们谁对谁错,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裴宇把两张纸巾递到他面前,“生活之所以有意义,正是因为你对某件事还保持热爱。”
“别轻易弄丢了。”
裴宇揉揉陆少航的头发,起身去了洗手间洗漱。陆少航紧紧攥着那两张纸巾,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不一会儿,裴宇从洗手间出来,对他说:“时间不早了,你去洗把脸就睡吧。”
陆少航看着他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薄褥子铺在地上,然后又要把枕头拿走,便问:“你要打地铺?”
“不然呢?”裴宇掀起眼皮看向他,开玩笑地说:“你放心跟我睡一张床?”
陆少航心脏停跳了下,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有什么?你有的我也有。”
“你确定?”
裴宇的眼神骤然变得深邃不可捉摸起来。
陆少航被他这样看着,身上裹着的棉被忽然被加热似的,烘烤得他脸颊都发烫。
“算了,”裴宇忽然笑了,“小乖就占了半张床,我就不跟你们挤了。”
“……哦。”陆少航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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