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嘉年华(69)
见温千里掏出门禁卡和钥匙,他惊讶道:“我弟都把家里钥匙给你了?”
“你没有吗,哥夫?”
“……我就有个门禁卡,万能的,还是前段时间自己买的,他从来没给过我。”
“你也没主动要过吧?”温一笑轻声说。
进门后,林肯公园的摇滚乐鼓动着耳膜,淡淡的颜料气味萦绕在鼻端。高风还在画墙绘,轻轻哼着歌,赤膊骑在高高的梯子上,像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
音响被高止关掉,高风回头望过来,朝温千里露出欣喜的笑容,随后疑惑地问:“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楼下碰见的。”高止说。
高风丢来一个白眼,没有回应,爬下梯子后招呼温家兄弟随便坐,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摆在茶几上,没好气地向高止介绍温一笑:“好像还没正式介绍过?这是我朋友温千里的哥哥,在游乐园做兽医,你日理万机的,大概不认识吧。”
温千里眨眨眼,也许是想到要帮哥哥保护隐私,没有说话。
“认识,温一笑嘛,他们的办公室,就在跃动草原边上,是座很别致的木房子。”高止面沉似水,没有想好该如何向弟弟坦白。他虽然还有点恐同,但同时也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不是精神分裂,只是人生百态之一。
“你来干嘛?”
“看看你。”
“我很好,感觉前所未有的好,”赤膊的高风走到墙边,夸张地张开双臂,如同出来谢幕的戏剧演员,语调也抑扬顿挫,“就像我的墙一样,这幅画叫做carnival,中文习惯于翻译成,嘉年华。”
“很漂亮。”温一笑赞叹道。
“我认识的人都在里面,”高风指着已经上色的动物,“唱歌的蛤蟆,是我很讨厌的一个老师;这只北极熊,是我在英国时的一个大个子朋友;温大夫,这个是你,温柔的羔羊……至于高总,你在这,一只工作很认真的牧羊犬。”
坐了不到半小时,高止就离开了。确切地讲,是被撵走。高风说自己只想和温千里在一起,温一笑多留片刻,临走前让弟弟留下,并耳语道:“你最近就住在这,如果哪天高风忽然安静了,不再这么有活力,记得告诉哥哥。”
“嗯,那我就住在这!如果我想你了,就去你办公室找你。”温千里没问原因,因为哥哥说的话就是道理,准没错。
温一笑走出公寓楼,坐进高止的车里,见这个被画成狗的男人正伏在方向盘上,直直地注视前方,如同一尊雕像。
二人无言坐着。除了不明所以还跟着开心的温千里,谁都能看出,高风正处于轻微躁狂状态,不同于平日的随性而为,反倒像一团剧烈燃烧的白磷。
“应该和他妈妈一样,躁郁症。”高止喃喃道。
“还不能确定吧。”
“我知道这个病有遗传的几率,只是没想到……”
躁郁症,即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的情绪就像玩过山车,躁狂期如恒星般耀眼,浑身充斥着能量与灵感,抑郁期又化作一颗流星,跌向黑暗的深渊。
“我弟陪着他呢,等他这个阶段过去,咱们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温一笑紧紧握住高止的手,“只要好好治疗,不会过多影响生活,你别自责。”
“只怕他不肯配合。”
“那我们就把他绑到医院去。”
后者沉默许久,用力反握回来,侧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如果这就是事实,也只好面对了。”
温一笑上身前倾,在他唇角落下安慰性的轻吻,柔声说:“如果你想让我去陪你,就告诉我。”
“你来吧,教教我,该怎么当一个好哥哥。跟你比起来,我恐怕连及格线都够不上。”高止苦恼地用额头砸向方向盘,力道大得按响了车笛,把二人全都吓了一跳。
下集预告:
老高得知了小舅子和弟弟的恋情,心中五味杂陈
(s:风风的躁郁症没有很严重,会在千千的影响下开始变好~)
第82章 小舅子成了弟夫
高风饱满高涨的情绪状态,又持续了十多天。
四月下旬的一天,温千里下班回来,见他面壁而坐,凝视着即将完成的墙绘。还差一块,一小块,就圆满了。
“小风风,你接着把它画完啊。”温千里紧挨着他坐下。
“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画画。”高风托着下巴嘟囔,“我学美术也没什么高大上的理由,纯属是因为我文化课太差。你帮我做点吃的吧,我又累又饿。”
吃过温千里做的简单晚餐,油麦菜和西红柿炒鸡蛋,高风洗了个澡,说:“我想睡一会儿,你别叫我。”
可他这一躺,就仿佛一条秀美的山脉,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几乎不动。温千里照常就寝、起床、上班、下班,再回来时,发现他还躺在床上,偶尔漫无目的地扫一眼手机,很少说话。
“小风风,你怎么了?”温千里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胃里涌上来,是对未知的恐惧。
“别理我,你回家吧,我想自己待着。”高风闷闷地说。
“我给你讲个有趣的事好不好?有一年夏天,我哥带我去水上乐园玩,有个男的泳裤很松,玩大滑梯的时候,哧溜一下,泳裤被水冲跑啦!他在水底摸啊摸,救生员还以为他溺水了,就把他光着屁股救上来啦!我很同情他,又很想笑,这种感觉真矛盾。”
高风没有被逗笑,只是眨眨眼。
现在,他感觉头顶上悬着一团漆黑的乌云,随时会降下暴雨。几天前,他还认为自己的生命像一幅精美绝伦的油画,此刻却像极了一团废纸,只想藏在角落。他很怕温千里问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他无从回答。他不想去思考,自己是不是和母亲一样,得了什么躁郁症。他应该很快就会开心起来,绝对不会像她一样软弱。
“小风风,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嗓子疼吗,头疼吗?”
温千里掀开被子,查看高风的四肢,又翻眼皮,掐人中,试体温,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哥哥照常发来消息,询问高风这两天怎么样,他才猛然记起哥哥前段时间的叮嘱,急忙回复道:“他一直躺着,不知道怎么了。”
“小千千,你去玩你的吧,我想自己待着。”
温千里一步三回头地下楼后,高风摸过床头柜上的白酒,猛灌几口,随即把头蒙进被子,在辛辣与飘忽中睡去。不知过去几分钟或几小时,再钻出来时,只见有六只眼睛正悬在头顶,关切地望着他。
有两只像婴儿般清澈纯粹,永远闪着阳光,是他的憨憨男友;
有两只深邃迷人,貌似深沉睿智,是讨厌的高总;
还有两只又圆又大,仿佛满天星光尽藏于其中,是温润无公害的大伯子。
高风一阵烦躁,翻个身嘟囔:“你怎么又来了,高总经理?”
“你很可能生病了,需要去看医生。”
“别管我,我没病。别全都挤在我家,我这地方小。”
高风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他们,听着窃窃私语。这种感觉很遥远,就像一个沉在湖底的人,听站在岸边的人讲话。
忽然,他身体一轻,失重感传来,竟是被人给扛了起来。他大头朝下,晕乎乎地照着这人后背一顿乱捶,由衣着可以判断,是高止。
“小风,你真的病了,必须去看病。”高止坚决地说,径直把他扛进电梯。
被塞进车里后,高风安静下来,无言地望着窗外。原来,已经是早晨了。车拐进某间以精神科而知名的医院,他干脆闭目养神,坐在轮椅上,任由他们推来推去。挂号时,温千里推着他在大厅玩了起来,还打算来一出轮椅漂移逗他开心,被温一笑严厉批评。
到了精神科,专家却让他们先去筛查甲状腺疾病等等,因为甲状腺问题所导致的情绪波动,会模仿双相情感障碍。一系列检查都没问题后,他们返回精神科,接受专家问诊,可高风坚持认为自己没病,拒不配合,还瘫在椅子里故意打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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