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子清单(5)
“伤口还疼不疼了最近?”
“夜里疼,白天就还好。”解英槐回答。
“再输四天就好了,医生就给开了这么多天的输液瓶。”简常彻说。
他一边和解英槐闲聊,一边利落地用棉签消毒,拆开针头。他的手很稳,甚至没有用橡胶绳捆就轻松找到了静脉血管,并顺滑地将针头推进去。
胶皮管立刻倒着回了一截血,简常彻迅速用胶带固将针头固定住,把解英槐手方便盖好被单,站起来调试滴剂:“点滴给你调稍微慢一点,免得手肿。”
“好的,谢谢彻彻。”
“走了,等下医生过来查房,有什么不舒服的跟他说,等点滴打完之后我再把下周的药给你带过来。”简常彻推着车出门,回头给解英槐飞了个飞吻,解英槐也笑着用闲着的右手回了个飞吻,“彻彻回见!”
宗迟看得一脸无语,差点把白眼翻到天花板。
“无事献殷勤。”他咬着牙。
“你有事倒也献个殷勤啊,”解英槐傲娇道,“你现在也就和彻彻斗嘴的时候像个人了。”
宗迟哭笑不得:“我平时怎么就不是人了,奶奶你怎么骂人呢。”
“平时啊,我想想。平时也就像个机器人,吸血鬼,资本家。一点人情味儿都没了,咱家要是连你也这样……”
“奶奶,”宗迟叹了气,打断她:“有人情味儿就像在大海里释放出鲜血味儿一样,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您也不是不知道,现在表姐和小姨一家盯着我都盯得可紧了。”
解英槐也收了笑容,徐徐道:“我活到这岁数,看过的、经历过的也不少了。别说你们现在争不清楚的这点钱,你爷爷当年那玩儿的刺激多了。但是你还记得你爷走之前跟你说什么?钱这个东西,也就是在人年轻的时候显得重要,越到后面就越不重要。什么重要?时间最重要,奶奶不希望你为了这些所谓的责任,耽误了自己。”
宗迟不吭声了,不反驳也不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守住你爸爸的那些东西,但是吧,身外的最终还是身外的。”解英槐说。
她还准备说些什么,宗迟这边电话又进来了,他蓝牙耳机没电,便干脆走出去走廊上接。
结果电话一通,他的火“噌”地就烧了上来——麻烦的事又出现了。每年两次的批量采购程序,员工给出去的数据出了问题,中间三个环节竟然没一个发现问题,最后订单直接报给供应商那边。由于是多年合作的厂家,对方没有得到款项落袋就已经开工生产,结果宗迟公司这头的财务收到付款要求时才发现不对劲,和对面发票一核对,相差出去至少三倍的价格。
如此低级的错误,宗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出了问题之后没有一个人开始立即着手补救措施,反而全部摊着手等他给反馈、收拾残局。宗迟一怒之下,开始给所有经手人和负责人挨个打电话,轮番骂人。中间简常彻甚至一度走过来敲他背,宗迟捂住电话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简常彻:“小点声。”
“知道了,”宗迟不耐烦道。他小声一会儿,但是事儿到跟前、脾气一顶,又忍不住大声起来。简常彻没有再打扰他电话,而是干脆推着他后背往前走。宗迟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推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里,简常彻在他身后把防火门一关,走了。
等一切东西搞完, 厂家那边也赔礼道歉过后,宗迟发烫的手机叫唤了一声——竟然提示只剩20%的电了。他一看时间,心里一紧——现在已经快2点半,本来说好了要和奶奶一起吃午饭的,这下完蛋。
解英槐的治疗药物里免不了有许多对胃部刺激性大的药物,所以有需要吃不少缓解胃痛的药。她容易胃酸,不经饿,常年备着奥美拉错和苏打饼干,晚一会儿吃饭就会很难受。
宗迟急匆匆走回病房,发现奶奶病床上已经支好饭桌,甚至饭菜都已经见底,旁边他的位置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简常彻抬头看见他,“啊”了一声,说:“你还在啊,我以为多了一份饭呢,都吃得差不多了,不好意思啊。”
宗迟摆了摆手:“没事。”用眼睛去偷瞄奶奶看她有没有不高兴。
“你家做的这个青椒肉丝还挺好吃,玉米排骨汤还有一点,你喝么?”简常彻说。
宗迟摇头道:“我等下随便买点。”
他腆着脸凑到病床边:“奶奶不好意思,刚才工作上的事耽误久了,您已经吃了就好,怕你胃不舒服……”
宗迟说着也有点心虚——离奶奶固定开饭的时间都过了快两个小时,实在是有点过分。果然,解英槐扭过头去问简常彻:“彻彻,你有没有听到谁在说话?”
简常彻摇摇头:“我耳朵一向不太好。”
解英槐说:“等我把我的财产全部给你,以后你做股东了,就可以把这家伙开除了。”
宗迟闻言皱了皱眉,倒不是因为解英槐要将财产如何分配,只是他不喜欢听奶奶总想着安排自己遗产、想着去世之后的事。
“我这么厉害的吗,还可以开除总裁?”简常彻说,“不过等到小英不在了的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老成啥样,肯定配不上你了。”
奶奶一下咯咯笑起来:“尽瞎说。”
简常彻收拾好碗筷离开了,祖孙俩便安静地坐在病房里,宗迟也没有再开电脑。午后的微风从窗外飘散进来,卷着丝丝柳絮和暖意。
“其实奶奶并不是真的不高兴你陪我的时间少。”解英槐忽然开口说,“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也不是没人照顾。”
宗迟:“我知道。”
解英槐:“奶奶只是担心你工作得太拼了,你们爷孙三人年轻时候都是这样,你爷能够在合适的时候退下来,好歹享了几年清福。你爸爸就没有这么幸运,现在他走了,你爷也走了,等哪天我也走了,就只剩你一个人……”
“奶奶,别说了。”宗迟打断她。
他复又叹了口气:“我知道。”
“奶奶就是怕你以后寂寞。”
宗迟抬眼看看她,又看看窗外。他爷爷白手起家,一穷二白的时候认识了彼时还是富家大小姐的奶奶。二人突破门第的落差,世俗的偏见,家人的反对和时代的动荡,携手走到死亡将他们分开,不可谓不是世俗间恋爱和陪伴最美好的样子。
而他自己的父母,却又相识了多少年就吵了多少年。两人虽然在宗迟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但却因为母亲以及母亲娘家人和父亲公司的财权纠葛而牵扯至今,直至父亲三年前重病期间基本撕破脸皮,到现在还扯不清楚,叫他只要想起这码事就生理性厌烦,这又不可谓不是现实婚姻最真实丑陋的样子。他既害怕沦落到父亲的下场,又更害怕奶奶的结局——两人彼此憎恨尚且好说,如果相爱,总有一人会先行离去,后走的那个人又当如何独活。
“彻彻给你带了饭。”解英槐忽然说。
“什么?”宗迟愣了一下,定睛一看,床头柜上的确还有一个没动过的塑料饭盒。他打开饭盒一瞧,哑然失笑:“这是他在食堂打的吧。我知道了,他把郑阿姨给我带的那一份吃了,把自己的盒饭留给我。”
解英槐也笑起来:“这一份也好歹要20块钱呢,你自己拿去热热。”
“嗯。”
第5章 太大关系
宗迟下楼去医院食堂,用微波炉把盒饭转了转——洋葱炒肉和手撕包菜。本就是大锅饭,和家里阿姨做的不能比,加之又放置了一会儿,有些米饭浸了菜和肉的油。宗迟虽然不算娇气,但也的确吃惯了更精致些的料理。他将洋葱炒肉里的瘦肉、包菜叶儿和没沾上油的白米饭吃了,剩下的往垃圾桶一丢,饭盒一盖,就算解决了一顿午饭。
刚才在走廊那一顿电话打得他十分心累,吃饭的时候又随手翻了翻新闻,手机电量终于下降至了百分之十,已经触及到了宗迟的紧张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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