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过来时没有注意，现在闲下来之后陆风清便看到他放咖啡的旁边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皮革封面记事本，而之前见过的那支钢笔正夹在记事本中间。
　　钢笔上面的一半显然是用过的部分，不少纸张的墨迹都渗到了纸张边缘，看起来不像是拿来写字的，倒像是拿来画画的。
　　陆风清没有多想，很快收回了视线。
　　不一会儿后，化妆师大功告成地松了口气，此时另一边的布景、灯光、工作人员早已到位，就等着莫月朗过去。
　　品牌方负责人对莫月朗说了一下拍摄要求，简而言之就是要体现他这张脸受人追捧，所以安排了宋宁的双手在他的脸部四周做动作。
　　莫月朗虽不似早上刚来时臭着一张脸，但明显情绪也没好到哪里去，宋宁才刚在他身旁抬起手来，他就冷冰冰地看了宋宁一眼，警告道：“别碰我脸。”
　　宋宁莞尔一笑：“我尽量。”
　　结果摄影师刚举起相机，宋宁的手指就抚上了莫月朗的侧脸，莫月朗立马皱起眉头把宋宁的手拍到一边，沉声道：“你做什么？”
　　品牌方负责人赶紧上前沟通：“莫老师，这手悬空地举着达不到效果啊。”
　　莫月朗毫不动摇：“那你们自己想办法。”
　　“不是，”负责人一脸为难地说道，“只是轻轻地碰着，也不至于这么反感吧。”
　　每个人心里对反感的标准不同，陆风清虽然只是个旁观者，但也觉得那位负责人的说话方式不讨喜。果然，莫月朗彻底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我的底线。”
　　莫月朗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品牌方的负责人也不好再继续坚持，毕竟他也不过是个打工仔，不敢把人给得罪了。他掏出手机，唯唯诺诺地说道：“那我请示一下领导。”
　　开拍不过两分钟，进度便骤然停止，陆风清听到身旁有人小声议论，说之前见过莫月朗拍广告，明明很好相处，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来就开始耍大牌。
　　陆风清隐隐觉得这或许跟宋宁有关，但他不是八卦的性格，也没有深究。
　　在品牌方负责人跟上司沟通的时候，大家聊天的聊天，整理器材的整理器材，陆风清无事可做，正想看看有没有哪里可以帮忙，这时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你是乐娱的吧？那边有很多早餐垃圾，你去帮忙收一下。”
　　陆风清回过头去，发现拍他的是最早来开门的那人，应该是摄影棚的管理人员。这摄影棚是乐娱的产业，理应是乐娱的人负责收拾垃圾，而陆风清一大早就来到了摄影棚，明显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所以这才被差使去打杂。
　　不过陆风清倒也不恼，因为他本来就是来打杂的。
　　他拿起桌子旁边的垃圾桶，把乱七八糟的包装纸和空盒扔进桶里，等他把桌面都收拾干净时，手里的垃圾桶也满了。
　　留下个满满当当的垃圾桶在这里也不太好，他又把垃圾袋系好，找人询问了一下垃圾箱的位置，接着便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来到了摄影棚的后门。
　　摄影棚的后门是两扇厚重的金属推拉门，陆风清没来过这边，也不知道后门外面是通往哪里，他一手拎着黑色垃圾袋，一手推开了面前的金属门。结果下一秒，一个急迫的男声毫无预兆地涌入他的耳朵：“你不是最喜欢我用手帮你弄了吗？”
　　陆风清顿时僵在原地，因为他立马意识到自己似乎出现在了不该出现在的地方。
　　后门外面是一个小平台，顶多可以站三四人，左右各连接着三级向下的台阶，是个放风抽烟的好去处。莫月朗应该是出来透风，而宋宁跟了过来，又或者是两人相约出来谈事情，总之无论如何，眼下都不是陆风清该插一脚的场景。
　　而且刚才宋宁说什么？……用手弄？
　　陆风清虽然单纯老实，但也不是个傻子。结合之前的种种迹象，他用脚趾都能想到，莫月朗和宋宁曾经是一对情侣，并且莫月朗偏爱宋宁的手，喜欢宋宁用手给他……。
　　这都是什么修罗场，信息量也太大了。
　　陆风清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台阶下面的垃圾箱，心惊肉跳地说道：“我……来扔个垃圾。”


第9章 不喝，扔了
　　莫月朗早在前几年出柜的时候，还上过微博热搜。不过如果陆风清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出柜并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赶走身边的苍蝇。
　　貌似是有个英国女演员追莫月朗追得紧，甚至还自行官宣了她和莫月朗的“恋情”，而莫月朗不胜其烦，在一次访谈中公开了自己的性向。
　　他这举动的确赶走了一群围绕在他身边的苍蝇，结果又招来了另一群性别不同的苍蝇。如果莫月朗不是单身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吃香。
　　回想起来，莫月朗出柜那几年一直活跃在欧洲，应该和宋宁没有关系才对，那么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是在很久以前。
　　陆风清清楚地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赶紧扔完垃圾，原地消失。
　　他埋着脑袋假装不存在，正打算朝台阶下的垃圾箱走去，而就在这时，莫月朗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紧紧揽进怀里，然后极其自然地对站在对面的宋宁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陆风清。”
　　陆风清毫无戒备地撞进莫月朗怀里，优雅清淡的木质男香一股脑地涌入鼻腔，竟带上了点儿霸道的味道。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陆风清还来不及思考莫月朗说了什么，身体便率先做出了反应。
　　老实说，陆风清真的很怕痒。
　　之前在机场拍照时，莫月朗扶过他的腰，但那次莫月朗是极为绅士地把手搭在他的髋骨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自然也没有激起他的不适。
　　但这次不同。莫月朗的手不偏不倚地搂在他的腰侧，五根指头力道刚好地压进痒痒肉里，他顿时就跟受了惊的猫一样，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瞪得比铜铃还大，想也不想便用靠近莫月朗那侧的胳膊肘撞开了环在他身后的手臂。
　　莫月朗似乎也是没有料到陆风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脸色微怔，后退了一小步，然而他的身后就是台阶，于是他一脚踩在台阶的棱角处，然后……摔到了台阶下的垃圾箱旁。
　　垃圾箱被撞得摇晃了好久才停下来，空气就仿佛凝结了一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陆风清被这场变故给整懵了，他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莫月朗拿他当搪塞前男友的挡箭牌，而他非常不给面子地把人推到了垃圾箱旁。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的话，陆风清发誓他一定好好配合，哪怕需要叫莫月朗“老公”来配合他的演出，他也绝不推辞。
　　但这世上最难求有两样东西，第一样是长生不老药，第二样就是后悔药。
　　陆风清很快认清现实，他赶紧把手中的垃圾袋扔到垃圾箱里，然后一个跨步跨下三级台阶，蹲下身扶住莫月朗的胳膊道：“你没事吧？”
　　莫月朗紧绷着下颌线，咬肌微微隆起，显然是咬紧了牙关，正在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他阴森森地瞥了陆风清一眼，灰绿色的眸子好似覆上了一层冰冷的白霜，看得陆风清后背寒毛直竖。
　　“我、我扶你起来。”陆风清不敢再看莫月朗的眼睛，他手上微微使力，托起莫月朗的胳膊，然而莫月朗却疏离地从他手中抽回手，自己站了起来。
　　或许这时候应该解释点什么，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但陆风清实在不是一个懂得处理这种状况的人，况且宋宁还在一旁看着，他更不敢随便说话，就怕越说话越添乱。
　　然而宋宁显然没打算放过刚才那滑稽的一幕，他戏谑地笑了一声，对莫月朗道：“这就是你的男朋友？他好像才知道的样子。”
　　行吧，陆风清本来对宋宁没有任何好恶偏见，但此时此刻他总觉得宋宁脸上的胎记显得格外刺眼，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莫月朗没有再提男朋友一事，那感觉好似已经意识到让陆风清来假扮男友是多么愚蠢。他直接无视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陆风清，沉着脸对宋宁道：“别再来烦我。”接着便推开金属门回到了摄影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