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醒(6)
苏墨倚在窗台子上,看着下面两个闹腾的小孩,嘴里吐出一条笔直青烟,由衷地笑了。很自然地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苏正。小时候也是这样在一起胡闹,自己没少欺负他。有个半礼拜没和弟弟联系了,也不知道他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哎呦哎呦!别打啦。”
“我根本就没打着。你别跑,给我揍一下,快点!!气死我了!!呜——”
眼看着小胖子真要气哭了,小哥哥立即脚底下刹车调头回来,把脸探到他面前笑着哄他:“好好好,给你揍一下。别哭啊,羞羞。”
小胖子一把将人扯住,小拳头上去用劲就擂了好几下,打得对方龇牙咧嘴地叫唤。这下总算是解了气了,立即就破涕为笑了。
“哎呦,个小没良心的,使这么大劲,我胳膊都被你打折了。”
“……哼哼……我给你揉揉吧……”
“诶!那小野猫又来了。”
“哪呢儿……”
……
有点回潮的烟抽着非常没劲,苏墨回屋套件T恤,揣上钱包,又到厨房找到了那个小饭盒装了一点晚上剩的肉汁泡饭,从鞋柜上取了钥匙,趿着人字拖就下楼了。
小区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暑气还没有完全下去,远处草地上有吃完饭带着狗下来遛弯的住户。
之前那两孩子还在呢,挨着石子小路上的长木椅蹲着,一起看着椅腿边上的一只花斑小野猫。苏墨将饭盒打开,走过去慢慢将食物推到小猫身边。
“叔叔,我刚才给它糖它不吃。”小哥哥抬头对苏墨说。
“因为猫喜欢吃肉。”苏墨笑着跟他解释。
“你这边有个小酒窝。嘿嘿。”小胖子眯着眼睛笑,将小爪子伸在半空,对着苏墨左颊指了指。苏墨笑着捏了捏他的胖脸蛋。
野猫胆子倒挺大,闻到肉香,伸着鼻子就去闻,抬起前爪对着饭盒轻轻地挠几下,见饭盒没什么反应,模样还有点眼熟,便大着胆子吃起来了。
苏墨晃到小区门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商超买了酸奶,啤酒和香烟,再回来的时候,小猫和孩子都不见了,只有白色的塑料饭盒还搁在椅子腿边的草地上,里面的肉汁已经被舔干净了,就剩了点米饭。
苏墨靠坐在椅子上抽了一支烟,抬头往上看去,二楼的窗口,灯光亮得很温暖。
十
恒远的班车在鸿运广场站上,离苏墨的小区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每天早上,有不少同事都赶过来在这边吃早点。这边因为紧挨着一个大服装批发市场,早上各种小吃店小吃摊,各种运送服装的车子以及男人女人,是一处非常热闹的地方。
班车一般七点半过来,在这之前,采购部的黄部长有时候会开车绕走这边——黄悦文家住附近,也因为年轻又是从基层升上去的也最没有领导架子——看到路边等车的下属会招呼一声把人捎上。不过有很多人并不喜欢坐领导的车,拘束不说,还是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了多少的领导,还是个人尽皆知的小情儿。大家都不相信领导会为了下属坐车舒服专门绕道这么一条比较堵的路。
今天是巧了,苏墨刚下了公交,黄悦文的车就到了。等苏墨上了车,发现后座上已经有了一个人了,正是江宇,真拿着一杯酸奶吸呢。
“早。”苏墨打招呼。江宇没看人,嘴里赶紧含糊应了一句。
车子上了立交以后,黄悦文有功夫说话了,问了两个人现在手里订单的一些情况,又说了两件出差时的趣事,把江宇和苏墨都逗乐了。三个人一路上后来也算是有说有笑了,气氛倒也融洽。
进了厂区,到厂房的时候江宇先下了,说是昨天赶的一批货得先去看看。苏墨一直坐到了停车场下,因为知道黄悦文估计是有话要说。
果然黄悦文从后视镜里对着苏墨笑:“昨天晚上卢总给我打电话说了,二发厂新品的事肯定是有蹊跷。江这人就是心眼儿小了点,不过他业务能力还是非常强的,跟一个厂就能把上下关系都理得妥妥的。”黄悦文又笑了一下:“同事之间怎么办呢,作为领导你多包容一下吧。卢总心里都有数。”
苏墨“嗯”着应了一声,对着前面镜子里的那双眼睛笑了一下。早就知道江宇的为人了,难道还会为了他这种人生气不成。
十一
两三天都风平浪静的,什么事都没有,苏墨心里反而开始不平静了。总觉得这不是那人做事的风格。
礼拜四,苏墨出了一趟差,到无锡的一家汽车厂联络业务,很顺利。
礼拜五下午,出二发的货,事情终于来了。一车TG型号的保险丝盒被检验科的检验人员拒收在码头上,说是外观不合格,刚下的文件,要求保险丝盒外壳上的型号标签不能用贴码了,一律要用喷码。
苏墨接到司机的电话的时候人正在采购部打印单据。他说了声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一声不响地接茬站着等单据一点点从打印机里吐出来。
从采购部出来正好迎头遇上了自己家对口的采购员,随口问了一下,果然对方说检验科的事情采购这边也不是很清楚。苏墨跟他把事情说了,对方到电脑上查了一下库房TG型的保险丝盒还有二十箱。
二十箱就是两百只。看着还挺多的,但是明后天要是周末加班的话,根本就不够用。而改喷码家里还要采购喷码枪,就算货拖回去现返工,也要来不及的。要是供应不上二发的生产线,产生的损失可是非同小可的。
而事情就是哪儿坏往哪发展,哪儿急往哪儿去。二发厂明后天产线不但加班,而且全部生产TG型号轿车——当初排生产的工程师肯定是抽了。
苏墨给检验科关系比较好的小楚打电话,得知人从已经调到单据科好几天了。
“啊?调到单据科了?”
“嗯,科长让我过来支援。”小伙子在那头叹了一口气。
苏墨跟检验科的科长“理论”就算改喷码也不能不通知一声说改就改啊。这个每年都收苏墨好几个红包的男人此时有些不好意思跟苏墨本着脸:“早就告诉你们要改了,怎么能说是没通知你们呢。人家绿城早几批货就改喷码了,你们家就老拖着。今天上面老总一下子把文件直接批到我们科,我们难道还敢不执行么?”
苏墨又去找了生产部长,把情况说了,当即就被狠狠训了一顿,“耽误了生产谁来付这个责?你们家采购部连台喷码枪都舍不得买?生产计划是早报上去的,现在谁有权利改你找谁去。”
生产部长生气也是情理之中,他是威海的老人,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表现好或许还有机会,谁要是有点什么错,不就等着被长江撤职了么。
苏墨从生产部出来,看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这件事自己是解决不了了,于是给采购部的黄悦文打了电话,把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了。
生产部长的办公室在三层,再往上去四楼就是几个老总的办公室。丁竞元也在上面,还没走,因为对面楼的阴影里,那辆宾利还停在下面。
苏墨前后跑了几趟了,衬衫后背早又汗透了。走廊里现在也热,他站在二楼尽头的这个窗户边,歇口气,吹吹风。
这事看着挺紧急的,也挺严重的,但是苏墨此刻心里不知怎么的并不真的着急。仿佛隐隐知道必然是会顺利解决的。
十分钟以后,卢总亲自来了电话,说是已经约到丁竞元晚上一块吃饭了,“你也一起来,晚上把事情在饭桌上随意那么一说,还不就是姓丁的一句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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