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人换了一副无奈神情，口吻中略带伤感：“抱歉，小孟。是我能力有限……”
　　砰！！
　　霍然之间，孟然拍案而起，高声质问：“这是能力的问题么？你断了一条手臂，在深海潜水的过程中还要解救一个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伤员，这怎么可能完成？难道你没有提前研判，难道你不会提出质疑？为什么监察委不再加派特工，你们是不是原本就打算让齐锐去死？！”
　　何启言的神色忽又一变，转为了齐锋说话：“孟然，你这话过了。是不是姚永昌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该听信一些居心叵测、动摇军心的流言。”
　　“齐锐他是你唯一的弟弟啊！”孟然额上青筋暴起，“行动结束了，可他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你就不着急么？”
　　“我是经历过死亡的人，但我现在还是坐在了你面前。我愿意信任组织，我相信不管小锐身在何处，上级回复你的答案就是你应该知道的答案。”
　　孟然闻言，发出了一声冷笑：“津沽核爆案的真相，你们有谁知道？”
　　一语掷地，全场皆愣。
　　孟然扫了一眼面面相觑的齐锋和安澜，自问自答道：“是啊，南区除了齐锐以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我们才全都活了下来，只有齐锐生死不明……”
　　安澜出言劝说：“孟然，你冷静一点儿，毕竟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齐锐的尸体，一切还有希望。”
　　“来，我敬你们。这第一杯，祝你们劫后余生、幸福美满。”孟然仿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仰头喝干了杯中红酒，紧跟着，又往倒下近乎大半杯。
　　“第二杯，庆贺行动成功，河清海晏，时和岁丰。”语落，他又是酒至杯干，随后复又添上一杯。
　　“至于这第三杯，我要借此酒为证，只要一天没有齐锐的消息，我就一天不会放弃！除非……”孟然说到一半，一口气喝下了第三杯酒，接着把空了的高脚杯往桌上一扣，“除非组织也灭了我的口！”说罢，他转身就走，忽听身后有人叫住他。
　　“孟然，等等！”说话的人是何启言，他略显为难道，“实在抱歉，我只能透露这么多。你和组织之间的这个嫌隙或许有人可以填补好，有关齐锐的下落，你不如去问问老总。”
　　隐晦的一句话，却暗藏了太多信息。
　　孟然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仿佛在这一瞬间又重新看到了希望和亮光。他沉默了许久，微微颔首，道了一声谢，接着再无片刻迟疑，匆匆披上外套，独自一人离开。


第330章 谁主沉浮 161
　　中南海东区的议事厅外，脸色苍白的孟然正张开双臂，接受安检，扫描仪器走至他上衣一侧的口袋时，“哔”一声响了起来。孟然自行取出了一支派克钢笔，向负责安检的警卫员解释说：“这支笔我一直贴身带着，可以不收走么？”
　　“没事，让孟局带着吧。”背后传来了聂冰的声音，他和孟然打了一声招呼，两人通过了安检，一同走进了议事厅。
　　偌大的大厅内，与会人员仅有南北二区的两大组长。约十米长的会议桌后方摆有一块巨大的折叠玉雕屏风，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各占一扇。
　　屏风之后是核心首脑的一处办公地，四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员两两成组，把守在外。内部偶有传出书稿翻阅声、键盘敲击音、笔尖过纸的“沙沙”响动，除此之外，寂静一片，无人说话。
　　孟然和聂冰分别居于长桌主位一左一右，两人对面而坐，皆是保持沉默，耐心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雕栏木窗外，云卷云舒，日移西山，室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屏风之后，一个浑厚、低沉的男音终于响起，一开口问的是孟然。
　　“小孟，你在本周的工作函里提到有重要事务要入京向我当面汇报，现在你可以说了。”
　　孟然闻言，恍然间就像被钉在了座椅上一般，一时间竟不言不语，全无反应。
　　“孟然，老总在叫你。”对面的聂冰提醒道。
　　真空的思维慢慢地回到了正轨，孟然推开座椅，起身缓步走到了玉雕屏风前，突然双膝一曲，直直地跪了下来。
　　此举一出，聂冰就觉察出了孟然的真实动机，立即上前劝阻：“站起来。”
　　孟然充耳不闻，一双眼仿佛穿透了屏风，突然高声喊道：“请您告诉我齐锐的下落。”
　　“你不该这样威胁老总。”
　　“请您告诉我齐锐的下落！”
　　屏风之外，孟然无视旁人的存在，接连问了两遍，可屏风之内依然没有传出任何回应，他继而又唤了一声：“我要知道真相和答案！”
　　聂冰在旁说道：“齐锐被抛下海之后，救援船已在他失踪的海域来回巡逻、打捞了整整三天，始终一无所获，事发海域一带并没有渔船出没，且当时的齐锐已经身受重伤，幸存的概率几乎为零。你必须接受现实，齐锐他已经牺牲了。”
　　孟然缓慢地将目光移向了聂冰，眼眶中渐渐蓄起了水雾：“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案？”
　　“请你节哀，尽早接受现实。”聂冰回说道。
　　一抹略带嘲讽的微笑挂上了孟然的嘴角，双目内水雾化雨，刹时垂下两行，他一言不发，突然抽出了衣袋中的派克钢笔。
　　这一动作让屏风两侧的四名警卫员立即警觉了起来，纷纷拔枪、上膛，四支手枪齐齐指向了跪地的孟然。
　　然而，孟然却并没有丝毫对抗的打算，他重新面向屏风，最后说了一句：“如果您不告诉我齐锐的下落，那就请您……不要救我！”
　　语落刹那，他再无迟疑，迅速拔掉笔盖，将笔尖朝着自己的腹部狠扎而去。
　　孟然似乎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紧咬牙关，又用力在创口处扯拉了一下，以致鲜血顺着笔杆奔涌而出，很快就在大理石地面上绽开了一片红屏。
　　聂冰见状，立刻蹲下身察看起孟然的伤势，意外发现他的左袖也已被鲜血浸湿，一拉开袖口就见一块被彻底染红的纱布简单地包扎在手臂之上。想必是孟然为防止自残获救，来前就已放过一轮血。
　　聂冰把手放在孟然下颚的动脉处，感受到他逐渐弱化的心跳，遂向屏风背后的那位汇报：“老总，孟然的情况不太好……”
　　此刻，孟然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他渐渐支持不住，霍然倒在了红屏之中。在意识即将涣散之际，他近乎黑白的视线中终于看到有人自屏风后踱步而出，站到了他的面前。
　　然而，身体上的重创已让孟然无法集中精神，在失去意识的临界点，他隐约听到那人吩咐警卫员火速去叫医生，继而又长叹了一声：“高处不胜寒，难得有情人。罢了……或许我该给你们的是一个能做回常人的机会。”


第331章 谁主沉浮 162（完结）
　　距离孟然血洒议事厅之后，已经时隔了整整一年。
　　在这一年内，原黄江市公安局局长齐则央，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受贿罪、滥用职权罪，二审维持原判，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被执行了注射死刑。
　　同样是在这一年里，原公安部部长姚永昌涉嫌重大违纪一案，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所有个人财产。
　　安内行动一役告捷，整个公安系统历经了一番翻天覆地的大洗牌。
　　原中央监察委主任唐国渡早年师从陈向渠，后为恩师平反昭雪后，奉命调任公安部，任部长一职；原南北两大主力干将——齐锋、聂冰分别升任副部长职位，各司其职，分管不同领域。
　　黄江市作为安内行动的主战场，现任市公安局局长孟然，在行动的中后期阶段厥功至伟、功不可没，以黑马之势起到了推进收网的重要作用。
　　因孟然伤势较重，尽管抢救及时，但出院后一直身体状况不佳，上级特意指派了专业的营养师为其料理饮食，调理肌体。
　　至于齐锐下落，始终没有人给到孟然一个明确的答案。最大的进展是老总已经基本默认，齐锐尚还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