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15)
只见田莺儿大大方方坐在他客厅的沙发上,低着头摆弄手机。
见邢沛回来了,田莺儿收起了手机,柔顺地笑了笑:“宝爷让我进来的,我来跟你对对明天的戏。”
邢沛想起他让何小宝九点来找他的,没想到他还把这妖魔鬼怪给放进来了。
第13章 A组,B组
邢沛脸黑着,指着门口,不客气地说:“出去。”
田莺儿缩在沙发上,脸上是可怜兮兮的表情,但是身体丝毫没有挪窝的打算,委屈道:“我只是来跟你对对戏,宝爷让我进来的。”
何小宝从他卧室里探出头来,邢沛两步走上去,拎着何小宝胳膊跟捉小鸡似的,脸色很不太好,一连串质问。
“你在我卧室做什么?”
“你放她进来做什么?”
何小宝是怕他祖宗生气,但是见得多了,皮也够厚,缩着脖子解释:“那个,我看你最近睡眠不好,给你调了个助眠的香薰精油,”何小宝指了指邢沛的床头桌,眨巴着一双丹凤眼,“别的没干什么。”
“那她呢?”
“她说明天有场戏很紧张,要跟你先对对,我就放人进来了。”
田小花赶紧补充道:“我什么也没干,就是坐这儿等你。”
邢沛脑子飞快转了转,明天他跟田莺儿有一场吻戏。林毅霄跟家人吵架后跑了出来,田莺儿扮演的青梅竹马赶上来追他,情绪激动下,两人就接吻了。
邢沛心里冷笑一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吻戏。要她直接说想跟他睡一觉,邢沛还敬她是条汉子,这么低级的勾引,简直是对他邢小爷的侮辱。
“对什么戏,不对。”邢沛冷脸却勾着嘴角,不客气嘲讽道,“咱两这水平有什么可对的,你会演戏么?”
“我……”脸皮再厚的田小花,此时脸上也透了红。
“走么?你不走,我走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田小花不得不走了。她撅嘴站起来,也臭着一张脸,往门口走。快要出去时,邢沛一把抢过她的手机,快速翻了翻相册。
“你干什么啊?”田莺儿叫起来,伸手来抢。
邢沛丢还给她:“看你有没有照什么不该照的东西。”
“你有病啊。”田小花终于骂骂咧咧甩头走了。
“那我也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何小宝也打算撤,却被邢沛一把抓住了手腕,“阿沛,还有事儿?”
邢沛就沉脸盯着他,也不说话。
何小宝这人看起来鬼精,其实只是披了一副精明的皮,实际上人肤浅又好哄,别人几句吹捧,把他捧晕了,说什么他都答应,没少给邢沛惹麻烦。好歹看在他干活卖力,人也圆滑,最重要是他带邢沛入行的,如果邢沛是千里马,怎么说何小宝也算是他的伯乐,就这点情分上,邢沛一直没有换掉他。
但是他再怎么出格,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把不知道有没有心怀鬼胎的人放进他的房间。邢沛脑子一转,很快就想到了何小宝白天挎在肩上那个限量版的包,这包他们一起进剧组时还没有。
邢沛看着他眯了眯眼,眼神越发凶狠。何小宝败下阵来:“阿沛,我错了,以后不会擅自让人进来了,我保证。”
邢沛正了正脸色,少有的严肃:“宝爷,这些年我亏待你了么?”
“没有没有,你怎么这么说呢。”
“那你一个限量包就把我卖了算怎么回事儿?”
何小宝脸顿时血色尽失:“我,我……”
“你也在这行很多年了,哪个明星能容忍自己的人不忠?你觉得这个理由换了冤不冤?”邢沛捏着他的下巴,“行了,你明天回公司吧。”说着一把把他攘出了房间门。
房门都关上了,何小宝还在门外哭丧着说以后不会了,求邢沛别换经纪人,说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现在就去把包还了。
邢沛靠着门,捏了捏眉心,他是真的心累。他也想做一个与世无争、性情温和的好青年,但是红成他这样,身边的人,不管戴着什么样的面具,扒下来都对他是一副同样的虎视眈眈。随时要注意,要警觉,要想着怎么才能避免那些贴上来的丑闻,又不能板着脸像裴青还那样一味地傲慢高洁,所以他不耐烦、暴躁、脾气臭,任谁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压力中都没办法做到温润如玉。
第二天拍他和田莺儿的戏,拍到吻戏时,田小花闹着别扭不想借位,美其名曰要对电影有敬业精神,话里话外,她一个女生吃亏都硬着头皮上了,邢沛怎么能这种时候撂挑子。
可是邢沛忍不了,被她磨烦了,直接把替身叫了过来,推到田莺儿面前:“这场戏你跟他拍,你想怎么拍怎么拍,请自便。”说完就走了。
田小花目送他离开的背影,一对扑闪扑闪的大要掉出来。
从摄影棚里出来,时间还早,他让李默送他去A组看裴青还的戏。
他和田莺儿的戏快完了,跟裴青还再怎么不对付,该拍的戏还得拍。硬把人留了下来,除了给裴青还添堵之外,邢沛也堵。裴青还再怎么堵,他戏上没问题,而邢沛演技不行,又在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人面前,怎么都感觉低人一等。
A组今天的戏是在沈老师的家拍,剧组在市里租了一套公寓装成沈意的家,这也是个重要场地,很多场戏都要在这儿完成。邢沛到了片场,直接走到赵亦如身边,导演跟他点了点头:“来了。”
“嗯,我来看看。”邢沛拿起导演的剧本看裴青还和谭晓歌的戏份。
前面几镜是裴青还的内心戏,讲的是他面对钢琴的挣扎。邢沛捋了捋整个剧本大纲,这场戏大概是在音乐学院的考试回来后。
故事里,林毅霄在沈意的软磨硬泡下,最终还是去参加了考试,只不过他从未认真准备,再加上吊儿郎当的态度,自然是过不了。作为想方设法让他去参加考试的老师,此时的沈意除了失望,更多的是落魄--人生的希望第一次被车轮压碎,第二次被这个满不在乎的少年碾碎,而他还在无能挣扎。
沈老师的房间以蓝色为基调,传递出一种整洁、平静、孤独且郁郁寡欢的气息,让邢沛不自觉联想到爱德华·霍普的油画传递出的氛围。
房间的陈设十分简单,只有必要的家具和电器,却有一架大而华丽的三角钢琴。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那架浑身黑得锃亮的钢琴像一只巨大的甲虫,匍匐在这样一方小小的牢笼,显得不伦不类。
导演已经喊了“action”,裴青还身边围了一圈人,灯光师、近景远景的摄影师,远一点的导演助理,还别说现场准备的其他演员,但无论多少人,邢沛看着导演的监视器,监视器画面上出现的仍只是一个落寞而寂寥的人。
沈意的纯白衬衣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扣子,外面是一件驼色的细线开衫,下半身一条灰色长裤。他刚刚收到了学院的邮件,两个学生都没有过初试。他在客厅来来回回地走,在家也像是被某种东西追赶似的,走得很焦急。
连缓解焦虑都规划了路线,在尽量远离钢琴的空地走,然而第三个来回,他就瞟了一眼琴,第五个来回还是无法克制地坐到了钢琴前。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手有些颤抖地揭开了琴键上方的大摇盖,右手放上去,手指弹跳,一串顺畅优美的音符倾斜而下,沈老师似乎有了些信心,把受过伤的左手也放了上去。
音符像是一辆从高速公路突然开上土路的车,原本流畅成线的乐曲在坑坑洼洼中颠簸,沈意的脸色变了,但手指并没有停下来,他咬着嘴唇跟自己较劲,悲惨而执拗。
音乐在颠簸中升向高潮,要求更快更灵活的手指,沈意已经疼出了汗,他仍然坚持着,直到坑洼的路突然断掉,音乐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因为剧烈刺痛弹起的左手,手腕被右手紧紧捏着仍然无法停止地剧烈颤抖,沈意身体一倾,趴在了琴键上,举起的左手像一面投降的白旗。
他的肩背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哭泣,却没有声音。
整个片场都没有声音,这么多人一起被带入了。邢沛的心跟着他热爱的沈老师一起抽痛,头皮因为裴青还的演绎一阵阵发紧,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这个人演戏就总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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