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头顶传来开门声，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说自己马上起来，你们要吃什么。
　　“嗯？”一只手搭在他额头上，凉凉的，平子有些冷淡的脸在视线里放大：“你生病了。”
　　明宸一直觉得平子是个非常酷的人，比陆芒和周三都要更酷。那是一种骨子里的睥睨众生，又因为这种“是谁都无所谓”的一视同仁，而在某些时候显出温柔来。
　　那是他第一次被“朋友”这样的角色细心照顾，喂水喂药，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以及向老师请假。
　　那时大家还是竞争关系，不是什么队友，那就只能是朋友。
　　是第一个朋友。
　　成团那天，公司开庆功宴，在某高级酒店的草坪上摆了长桌，弄得像个婚礼。那天阳光热烈，晒得人头晕。
　　管运营的小姑娘一人分了一打海报，他们只得围在一起疯狂签名，明宸吭哧吭哧签了一半，平子已经搞定了。
　　“靠！”陆芒抢过他的海报：“你签的个什么东西！”
　　周三也凑过来看，平子第一张和最后一张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本来笔画就够简单了，后面直接成了两横三圈。
　　“烦死了，以后还要签更多。”平子看明宸，忽然笑起来：“老幺帮我签。”
　　平子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细长眼睛，单眼皮，在阳光下笑起来，闪着光，像每一个人心中关于少年的梦想。
　　明宸一直记得那天，他跟着傻笑：“好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很亮了。
　　明宸听到门响，迷迷糊糊刚抬起头，忽然被人拽着上臂向后一甩，跌跌撞撞差点摔了，扶着墙才站稳。
　　“马！平！川！”陆芒喊平子的真名，整个人像个点满了怒气值的核反应堆，站在床头：“搞什么！你搞什么！我靠！搞什么！”
　　明宸僵硬地贴墙站着，扫了一眼，许助理不在房间，可能是出去买早饭了。
　　陆芒头发乱糟糟的，这会儿出现在这儿，应该是坐了凌晨的航班回来。
　　他喊了两声，整个人就哽住了，然后非常轻地把平子弄着坐起来。平子说了什么，他垂着头，压着声音，然后明宸听到他哭了。
　　然后他非常非常用力地抱住平子，偏头亲他的眼睛。
　　明宸又愣了一会儿，才缓缓退出房间，把门带上了。
　　藏得好深啊，连他之前都没看出来。
　　但说实话，明宸想，如果是换个时候吃到这样的八卦，他也许会更开心一点。
　　明宸靠着门边的墙站着，像在罚站。
　　大早上，这条走廊空荡荡的，偶尔有一个护士经过，也是匆忙的，目不斜视地过去。
　　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许助理回来了。明宸示意他里面有人，他就把带来的行李放下，又去买早饭。
　　又等了一刻钟，门终于开了。
　　“对不起。”明宸立刻转身：“队长……是我、”
　　陆芒冷着脸：“你就杵外面！？你脑子长脚底了？这什么地方？你口罩帽子也不戴！？一个个的，跟傻了一样！”
　　明宸：“……”
　　“进来，你最好祈祷没人拍到你，不然你完了我跟你讲。”陆芒说着，拽着他进门，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房间里，气氛挺沉闷的。
　　陆芒靠着沙发，拍拍旁边，让明宸过去坐。
　　明宸坐过去，动作十分忐忑。
　　陆芒啧了一声，扯了他一把，然后用力把他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害怕了吗。”陆芒问。
　　明宸被他闷在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不怪你，别怕。”陆芒叹了口气：“还好不是你。”
　　明宸犹豫了一下，没忍住，抬头问了句为什么。
　　“呵呵，”陆芒嘲讽：“马平川眼睛最小，这不是巧了么。换成周三恐怕都瞎了吧。”
　　明宸：“………………”
　　平子：“………”


第80章
　　陆芒虽然还有工作, 但假都请过了，打算在医院留两天。
　　西施姐倒是希望他们都回去，自己找人看护, 但考虑到这俩人的心情，还是放弃了劝说。
　　几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陆芒先回去收拾东西, 晚上过来守夜。
　　明宸就在这儿再呆一个白天，晚上换班回家睡觉, 他明天得回剧组了。平子也不同意他再继续呆这儿。
　　事情暂时这么定下来，谁心情都不平静。中午陆芒回去了，明宸和平子俩人吃的饭。
　　平子眼睛还缠着纱布, 不肯要人喂，幸好喝的粥, 用勺子, 还不算很狼狈。
　　但明宸心里堵得慌，感觉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平静。
　　晚上八点多，陆芒过来了, 洗过澡换了身衣服, 人模狗样的, 顺便赶走了许助理。
　　“吃饭！”他一脸不爽地提着饭盒：“饭桶呢，快来布菜。”
　　“……”明饭桶认领了这个称号, 过去帮忙架桌子。平子竟然还笑了一下。
　　“干什么垂头丧气的？”陆芒掰开一次性筷子：“医生不是说不会瞎吗。”
　　明宸强打精神点点头。
　　其实都知道这只是个说法, 谁也不敢把事情想得太好，万一真的有个万一, 那时的心理落差才救不回来。
　　但嘴上说还是要说的，哪怕只是去去晦气。
　　明宸看得出来，陆芒也很紧张, 他今天一直掐自己食指的第二关节，平时只有很紧张的时候才会这么干，近两年已经很少看到他这样了。
　　也幸好平子看不见。
　　一堆饭盒摆出来，相当的丰盛，里面平子能吃的只有一份炒饭。明宸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甚至从袋子里掏出了两罐啤酒，还是冰的。
　　“要不是季节不对，你是不是还想来两份小龙虾？”明宸忍不住问。
　　“能买到啊，我嫌吃起来太麻烦了，你不是也不喜欢吗。”陆芒说：“当我不知道你，就喜欢吃那些占肚子的……我这几天也饿死了，就想吃这个。”
　　他拉开啤酒拉环，拿着罐子向明宸举了举。
　　明宸默默打开另一罐，和他碰了。
　　陆芒酒量不行，平时也不喝，今天反常地说了很多口无遮拦的话。
　　一会儿说要是平子瞎了他们就去节目上卖惨，或者以后开演唱会让他站C位其他人围着他转圈走位，一会儿又说海伦凯勒那课文怎么写来着？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等他攒够闲钱给平子拍一个影视版。
　　明宸几次想把他扔出去，但看平子一直笑，还是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给我按摩吧！”陆芒说：“现在岂不是名副其实的盲人按摩吗，先练练，以后摆个摊……嗷！”
　　平子终于出手了，找准音源一脚踢在了陆芒的椅子腿上，他整个人连人带椅子的翻了。
　　过了半小时，饭吃得差不多了，陆芒那罐啤酒也喝完，人恹恹地趴了下去，闭着眼睛。
　　明宸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残局，把平子扶回床上靠着。
　　“在想什么？”平子忽然问。
　　“啊……”明宸笑了笑：“就，挺自责的。”
　　“警察查得怎么样了？”
　　“西施姐说有嫌疑人了，还在观察。”明宸说。
　　平子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一点：“没有人会怪你的，陆芒也不会的。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放松一点，好吗？”
　　“嗯嗯。”明宸点头：“我知道的。”
　　平子没再说什么，房间里静了一会儿，他说：“早点回去吧，好好休息。”
　　“行，我把桌子收拾好。”
　　他一转身，看到陆芒已经没趴着了，坐直看手机。明宸从出事以来还没看过新闻，这才想起来，问：“外面知道了？”
　　“你是没看？”陆芒说：“出事的时候动静那么大，救护车都出动了。不过一开始传是你受伤了，今天早上公司才发的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