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秋(49)
纪肖鹤莞尔。
次日就要分别,余冉心里不舍,闭着眼,混混沌沌到半夜都没睡着,不敢翻身,怕吵醒他,手脚僵着不舒服,想偷溜去沙发躺会儿,被人抓住手腕拖回去,“你也没睡”是贴着脸说的,早上差点爬不起来。
清晨,纪肖鹤将他送上李月妮的车,目送他们离开。
李月妮瞟着后视镜:“心情不是很好呀哥哥。”
余冉矢口否认:“没有。”
他在车上补了一觉,后半程翻出剧本来看,大半个月没沾剧本,几乎要忘精光,赶紧补课找找感觉。
到了来州,没急着开机拍摄,等人到齐全了,先去吃了顿饭。余冉给在场的每人都发了开工红包,严和拿着红包,不解:“这个不是结婚的人才要发吗?”
余冉将手揣进衣兜里,拇指在无名指戒指上摩挲:“开工大吉,图个好彩头。”
严和恍然:“也对!”
李月妮收了导演转账来的开工红包,凑近余冉,悄声问:“哥哥,国外领证啦?”
余冉轻摇头:“没出国。”
“无名指那个是婚戒吧,是吧?我的第六感是这么告诉我的。”李月妮咕哝,“我还说你怎么突然戴起戒指来了。”
余冉抿着笑意,不置可否。
下午收到纪肖鹤的消息,说他已经安全抵达满城。
这个年过得太安逸,余冉入戏费了点时间。当着众人的面穿真丝长裙的心理压力不小,不过穿过两回之后他就放开了,甚至能在人夸自己美的时候面不改色地道谢。严和每天下戏都会试探他有没有出戏,这点余冉倒是觉得他多虑了。
严和是按剧情顺序拍摄,现在也就剩最后一段,女友离去之后,主角在痛苦中醒悟,自己永远无法成为普通人,不再压抑本我,转而在网络上寻找同类人,他找到一个秘密论坛,有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头一回和人提及自己的过去,提到被自己烧掉的娃娃,提到偷的口红,还有离开的女友。
在论坛好友的怂恿和介绍下,希望结识了新男友,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接受同性,可第一回 见面,对方夸他穿裙子好看,希望知道自己接受他了。
这是希望生命里最为轻松的一段时间,家里每天都会有新鲜玫瑰,为了让花活久些,他特意去买了一只长口玻璃瓶,将男友送的玫瑰栽在水里。回到家就可以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裙子,他买了很多很多条,大多是红色的,男友也看不出区别,只会夸好看,他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变成了正常人。
这间不到四十平的房子是希望的安全区,他可以在这个小世界里把锁住二十余年的自我释放出来,没有怪异的眼神,也不会有恶毒的言语和奚弄的行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甚至尝试着停了药物,直到男友不告而别……
这段戏份基本是在室内拍摄,拍了两周,剧组正式杀青。
纪肖鹤订的路易十四准时送到了余冉手里,严和看见他臂弯里的花,恍然大悟:“难怪你要指定这花。”
这回,余冉终于把花带回了虹城。
第36章
纪肖鹤预计要一周后才返虹,纪老先生夫妇还在家里住着,余冉请了钟点工,把几个月未住人的家收拾一下,先回了自己家住。
他当初只带了一部分衣服和常用品搬过去,家里大部分东西都没动,客厅的抽屉里甚至还留着一包香菇炖鸡面和两罐未拆封的薄荷糖。
薄荷糖是刚交往时候买的,那时候太拘谨小心,后来放开了,剩的就一直扔在柜子里。
余冉回忆着,拆了一罐吃,把栽在玻璃瓶里的路易十四拍给纪肖鹤看。玻璃瓶是从来州带回来的,拍摄用的道具,严和留着无用,正好送给他养花。
旺财没接回来,余冉少了遛狗的每日运动,在家宅了三天,才因为工作的原因出了门,飞去首都,参加他代言的奢侈品腕表新店开业仪式。
去年人气高峰的那段时间,有不少综艺、采访、代言等找到余冉,只是他那时候在拍戏,和蔓姐商议着,推了大部分。他的侧重点本就在演戏方面,那些唱歌跳舞的他没接触过,也没有兴趣,就全拒绝了。风声传出来,网上带了波节奏,说是经纪人不作为,粉丝到公司官博底下留言要求给他更换经纪人。余冉出面辟谣,被人怀疑是蔓姐操控他的微博洗白。还真有人私下来联系他,承诺给他多少多少好资源,会怎么给他运营,说得天花乱坠。等他一问实绩,对方就没了声息。
直到余冉拿下奢侈品腕表代言和一线刊封面,在杂志采访里再次表明自己的侧重点是在演戏方面,有戏要拍时其他都是次要的,那些声音才渐没了。
他这回戏拍完,行程又安排起来,除了参加新店开业,过几日还有新代言要签。
蔓姐发了数份剧本到他邮箱:“我筛过一轮,剩下这些是比较好的,你自己看看。”
她说的比较好,倒不是评价剧本如何,主要看的还是导演、编剧还有出品方的口碑和名气。
余冉边下载剧本边感慨,竟还有任他挑剧本的一天。
沾金字招牌王平导演的光,虽然《逐鹿》成片未出,余冉实际表现未知,可业内对王平的眼光似乎十分认可,纷纷向他抛来橄榄枝。
余冉晚上抵达首都,住了一夜,早早起床去造型师工作室做妆造。
首都比虹城要冷上许多,余冉戴着帽子口罩降下车窗,迎面而来的风还是割得脸疼,将他彻底冻清醒了。
他把车窗升上去,脸隔了口罩贴着冰凉的车窗,看前方橘红的朝阳。
“好想吃八小边上包子铺的肉包。”
李月妮劝道:“下回吧哥哥,现在来不及了,隔了两个区呢。”
他叹气。
品牌方那边有要求,衣服饰品都要用本家的,余冉把自己的戒指交给李月妮保管,换上了品牌方提供的。
“别丢了。”
李月妮信誓旦旦地拍兜:“怎么可能!我可是人形保险柜!”
在商场里闷了半日,闪光灯连片照得眼晕,又得配合主持人采访,神经绷得紧,余冉只觉头昏脑涨,活动结束换了装,还是按原定计划飞回虹城。
这是公开行程,候机下机都有公司派的保镖护着,隔开粉丝,直到抵达虹城机场的停车场,保镖留下控场,李月妮驱车带余冉离开。
落地时天擦擦黑,等到城区,就是高楼盛景,尾灯绵延。
余冉坐车时容易睡着,睡一觉醒来,看见自家附近的商场,许久没回来住,还是习惯性地以为要继续往前走,直到李月妮调转方向,进了小区的车行道。
他突觉怅然,垂头给纪肖鹤发了条信息:你什么时候回来?
车在地下停车场暂泊,余冉从后备箱拿了行李,和李月妮道别,上了楼。
他解锁进门,门内黑魆魆的,恰好手机震了下,他以为纪肖鹤回复消息了,抬起一看才发现是某APP的推送。
这个APP什么时候开的消息提示?
他没了印象,打开系统设置,另一只手探到背后拉上门,摸索着开了灯,换鞋走进客厅。行李箱就扔在玄关,打算明天再整理。
他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显示。
19:32
这个点,纪肖鹤可能在吃晚饭,或者刚吃完。
余冉拨了视频通讯过去,想去沙发躺着,脚下突然绊一跤,他惊魂未定地站稳,看见一个浅绿色的塑料罐骨碌碌滚了几步远。
刚刚踩到的就是这个。
薄荷糖?
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
余冉心里疑惑,走前捡起薄荷糖,将它放回茶几上,突然觉察到不对——
茶几是歪放的,幅度不大,不像是他平常坐在茶几后的地毯上,无意识间把茶几外推的那样,而是往里歪的,像是有人匆忙经过,不小心撞到茶几角,将它带歪了。
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手机里的视频通话因为无人响应自动挂断了,整间房子忽然陷入阒静。
客厅遮光帘被夜风撩动,一下一下扬着,外头的光也在客厅地板时隐时现。
余冉知道哪儿不对劲了,他昨天离开前,是没有拉上遮光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