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之音(273)
“你说的没错。”宁非勒着缰绳悠悠往前走,“可我还是不愿意。”
“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考虑。”
“我可以骑着马往远处走走吗?”
凌云挑挑眉,“自便,这附近都是我家的。”
“多谢。”
“客气。”
天仍旧阴沉沉的,宁非勒着缰绳悠悠晃着,眼睛一刻都没从天边乌云上挪开过。像这种乌云盖顶的日子,他总会想起林趯。
“要是林趯这会儿能出现就好了。”
月亮在乌云散开出现时的那一刻最为动人。宁非此刻急需林趯,他以为了二十多年的事情此刻完全崩塌,即便眼下他的表情还算镇定。可谁知道呢,或许就在下一刻,等这阴天里的第一滴雨落下时,宁非或许就会完全崩溃。
风又起,宁非闭眼迎着风,心底喊着林趯的名字。
听说当你很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每天在心里把他的名字默念一千遍的时候,风就会带来他的声音,当你念到一万遍的时候,云就会做你的眼睛,浮在天空好让你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林趯,林趯,林趯,林趯……
“救命——”
不知道喊到第几遍的时候,宁非被人打断,他睁开了眼,看到前头一匹马发了疯的跑,伏在马背上的人一个劲儿的叫着救命。
宁非回了头,看四处无人,扭头再看往远处跑着的马,估算一下距离,感觉转头回去叫人更浪费时间。
管不了许多,宁非双腿一夹马肚子,马跑起来了,追上了那匹受刺激的马。
“你别紧张!”宁非冲着伏在马背不敢抬头的人喊,“手别勒着马脖子!脚!脚!脚放回马镫里去!”
大概是因为马发了疯受了刺激,吓着了马背上的人,该踩着马镫的脚只是缩着夹着马肚子,双手也害怕的抱紧了马脖子。
宁非驱马追着,提醒他,“放松!放轻松,你放松了,马也才会放松下来!”
伏在马背上的人似乎听到他的话了,双手渐渐松开。
“对对对,拿住缰绳,握在手心就好,别拉扯。脚蹬直!别蜷着!”
宁非一点点提醒他,飞奔的马感知到背上人的放松,速度逐渐降下来。他们已经跑出很远,可谁都没有察觉。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地上到处都是干草铺着烂泥路。再往前点儿,马前腿陷进不浅的泥水潭,两人都从马上摔下。
还好摔上了草垛。
宁非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爬起,他身强体壮摔这一下不觉得有什么,可刚刚马背上的那个人,瘦巴巴一个,又受了惊,看起来特别胆小,这一摔对他而言估计不轻。宁非急忙回头去扶摔再草垛上爬不起来的人。
“你没事……吧。”
阴云终于散开了,空中劈出一道白光,不怎么刺眼,好像是阴转晴了。
宁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是这么多的许愿终于应验了,还是自己成日里念着他的名字被听到了。
毫无征兆的,林趯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原来刚刚马背上的人是他。
林趯被人搀着胳膊扶起了身,他摔在湿草垛上,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起身就先咳嗽两下。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突然使了力,弄的他有些疼,他咳完才想起得向救助自己的人道谢。
抬头,阳光刺眼,面前人的脸背着光,虚浮不真实,胳膊上掐着自己的手却一下比一下用力。
“好疼。”林趯叫这一声,掐着自己胳膊的手立马缩了回去。林趯这时候才有了精力眯眼仔细看清面前人。
眉眼深邃,一双看着自己的眼很是深沉。
林趯揉着自己的胳膊歪了头,目光在他脸上流转,脸上笑意渐起,高兴冲着对面人喊,“宁非?”
他记得,这是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宁非,现在再看一眼不由要感慨一句真是一点没变。可林趯也只是记得,这是小时候自己曾遇到过的那个宁非了。
鄞瑾原本是只想带林趯骑马在围栏里转两圈的,可过来却被通知围栏今天不开放。原想就此打道回府,他送林趯回家,以免他父母担心,可回头看见林趯一脸的失落,鄞瑾有些动容。
最后架不住林趯渴望的眼神,还是帮他牵着马绳一路沿着小路走。第一次骑马的人不该带他在外围走的,可鄞瑾想着自己不是在吗?他给林趯牵着马,在周围走两遭就回去了,谁让坐在马上的林趯表情这样开朗。好久没看他这么开朗了。
林趯高兴坐在马上,抓着马鞍仰头看着天,前头起风的时候,有一批鸟成群飞起,点过天空不见了。到这会儿,林趯还颇有余兴的仰头看天,试图找出鸟的踪迹来。
“它们还会再来吗?”
“你说谁?”鄞瑾抓住缰绳抬头看他。
林趯笑着摇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说的是谁,是鸟?还是其他什么人?只是心底有着说不上的落寞,像有什么在心上漾开,可你却看不到早已沉到湖底的石头,一种莫名的感觉。
大概是自己被看守太久了,头一次迎接这广阔的天地,高兴过了头,总容易掺杂进日后继续过狭小生活的可惜。
“冷铭,爸爸来电。”
林趯的老年机又在响,在鄞瑾的口袋里响。
“林趯,来电话了。”鄞瑾提醒他。
林趯的脸顿时沉了下去,一定是家里打来电话催他早点回家了。
鄞瑾扭着胳膊摸自己口袋,他把林趯的老年机放在不顺手的位置,够了半天没摸着,鄞瑾松开手里缰绳,不忘提醒林趯,“你先坐好别动,我拿一下手机接电话。”
林趯颓然坐在马上,低头看着松开缰绳摸索手机的鄞瑾。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这会儿动了呢?
他实在不想立刻就回家,呆在家里太憋闷了,面对林慕和冷铭的小心翼翼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人都跟着局促起来。
“叔叔?哦,林趯啊?他在呢,和我一块儿呢,我等会儿就送他回家了。稍等啊,我让他接电话。”鄞瑾把电话递上去,“给,叔叔找你……”
“驾!”
鄞瑾话还没说完呢,林趯突然双腿一夹马肚子,一声“驾”马便冲了出去。可林趯不会骑马,而且他也没拉缰绳,鄞瑾为方便接电话大意松开了缰绳,那缰绳就这么在马嘴上晃着。
“林趯!”鄞瑾反应不及,站在原地冲马背上的林趯大喊,可惜已经晚了。
不会骑马的林趯驾马冲出去了,吓的他伏在马背上,胡乱摸索着抓了一把马的鬃毛,马被揪疼,长啸一声跑的更加快了。
见马发疯,鄞瑾慌了神,林趯身体脆弱,再也禁不起摔打了。强自镇定下来,立马往回跑着去找马场救援车。
“来人!快来人!有马发疯了,快去把马套回来!”
鄞瑾的大声呼救惊了一下悠然自得坐着看风景的宁宴,不过宁宴也只淡淡看他一眼之后,又扭头继续看着骑马回来的凌云。
“宁非呢?”
“他说想骑马转转,我就让他去了。”凌云回头往远处看,“就是不知道他这会儿走到哪里了。”
鄞瑾好不容易叫来了车,随车赶着去营救林趯,可等车停下,也只看到一匹马低头在原地吃草。
“快下去把马拉回来,别让他吃湿草,不然回头得拉肚子。”
“等等!”鄞瑾跟着工作人员下了车,睁大眼睛来回打着转,“现在重要的不是马啊!我朋友没在这里!林趯不见了!林趯他不见了!”
又一批鸟被惊的飞上了天空,被鄞瑾嚎叫给吓的。
林趯看又有鸟飞向天空,欣喜的仰头看,和他同乘一匹马的宁非就只是看着他,看着若无其事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他。
第177章 他好奇怪
“哇。”
林趯一脸新奇的进了门,站在玄关处放眼打量宁非的住处,沙发上的拿铁听到声音动着耳朵起了身,飞快跑来绕着林趯“喵呜”叫唤。
“你好啊,咪咪。”
面对热情的拿铁,林趯笑着低头同它打招呼。一直蹭着林趯小腿的拿铁却是停下,仰头奇怪的看着林趯,似乎发觉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宁非跟在他身后,自然的弯腰帮他拿拖鞋,手伸向林趯的脚背时,林趯慌张往后退一步的动作让宁非清醒了。
清醒他们之间隔了这许多年,足够让曾经的亲密变得生疏。林趯后退的动作提醒着宁非,他早过去了,只有自己还沉浸在过往。
宁非起了身,把拖鞋踢给林趯。林趯垂头说着,“谢谢。”
气氛有些凝滞,林趯后背一凉,继续咳嗽,“咳咳咳咳咳。”
刚刚骑马惊了风,最后又摔在湿草垛上,林趯的身体经不起这样折腾,不停的咳嗽是感冒的前兆,小腿隐隐开始有些痛,就不久前手术取出钢板的地方在痛。
“别站门口了,先进去吧,我倒茶给你暖暖。”
“好,谢谢。”
林趯的每一句后面跟着的谢谢,太过客气,有些刻意保持距离的意思。
宁非没回他不客气,只是缓缓抬眼盯着他,似要把他盯穿,林趯被他看的心里一凛,勉力笑着,最后实在招架不住他这样直白的眼神,转身想往客厅去。拿铁还在他脚边缠着他,林趯的脚步受阻,最后无奈只有弯腰一把抱起拿铁,抱着他一同往客厅走了。
“咪咪,你怎么这么爱撒娇啊?”林趯抱着拿铁,点着它的鼻子说着这样的话。
宁非收回了眼光,转身到厨房橱柜里翻出了茶叶,水开之前,他一直怔愣站在料理台前,等水呜呜作响时,他放下手里的茶叶,重又回到玄关,把门左拧右转的给锁上了。
“咳咳咳咳。”林趯抱着拿铁坐在沙发一直在咳嗽,嗓子有些干,宁非呆在厨房许久都没过来,他有些疑惑的扭头看一眼,没开灯,只模糊看见宁非的背影,看起来心思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