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耀言(33)
“怎么伤的?”顾耀扬蹲在床边卷起了他的裤腿。此时距离近了,伤疤就看得更清楚了,膝盖往下一点,大概有七八公分长。周围还有一些严重的挫伤痕迹,虽然现在看已经没事了,但疤痕钉在身上,还是能想象之前的惨烈。
顾耀扬眉头紧锁,又卷起他左边的裤腿,左边倒没什么事,白白净净的。
“怎么伤的?”他又问了一遍。林聿言想瞒着,但这会儿也瞒不下去了,轻轻笑了笑,抬手抚着顾耀扬的眉心,想帮他抚平,可他皱得太深了,手指再往前伸一点,就要被夹断了。
“出了点小车祸。”
“车祸?”顾耀扬的声音又哑了,像是连着抽了两包烟,连字都说不清楚。
林聿言原本忍得好好的,听到他这种语调,又觉得难过,喉咙哽得难受,连着吞咽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顾耀扬怔怔地问:“是……为了回来找我?”
林聿言说:“不是,跟你没关系。”他怕顾耀扬陷入自责,急忙抱着他,吻着他的眼角,“是因为我家里的事情。”
林聿言活了这些年,从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在他看来,他的人生完美,父母恩爱,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着他。感情上面可能会遇到一些微小的阻碍,但他觉得父母都是讲道理的人,好好跟他们说,他们总会答应。那天晚上,他被林致远送回了城郊的别墅,母亲也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不停地跟母亲分享着恋爱时的心情,希望母亲可以感同身受,能帮帮他。
他想,母亲说话一定管用,只要过了母亲这一关,父亲那边就没什么问题了。只是没想到,整整一个寒假他都被困在家里,父亲切断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哪怕连卓航都联系不到。可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有一点机会,他都想为了能和顾耀扬在一起多努力一些,他想得到父母的祝福,想等他们同意了,把顾耀扬带回家。那天,他又要去找母亲沟通,下楼的时候,却听到父母在激烈的吵架,林聿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急忙跑过去拉架,却听到了一个让他如何都无法接受的消息。
林致远和徐静兰早就离婚了,一直在他面前演戏,说是怕他伤心,为了他好。
“然后呢?”顾耀扬靠在床上,林聿言靠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然后我就真的伤心了。看大门开着,就一个人跑了出去,不小心出了车祸。”
顾耀扬吻了吻他的头顶,沉沉地道:“疼吗?”
林聿言委屈地应了一声,紧紧抱着他说:“都快要疼死了。”
顾耀扬温声哄着他,又问:“那你这段时间,都在医院?”
“嗯。”
“考试呢?”
林聿言说:“没参加。”又坐起来难过地说:“就算我参加了考试,爸爸也不同意我报艺术院校,他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我躺在医院那么难受,他还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母亲也走了,她觉得自责觉得对不起我,可我根本没有怪她,我能理解她和父亲常年分居没有感情,我就希望她能多陪陪我,可她居然就走了。”
林聿言越说越难过,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顾耀扬帮他擦着,又把他搂进怀里,林聿言哽咽着说:“对不起,我明明努力了这么久,可还是没有办法让他们接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顾耀扬说:“不是。”
林聿言说:“我真的很想你,我每天每天都想快点见到你,我知道你回去找过我,我怕你担心,怕你难过。我从来没在父亲面前妥协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
他似乎知道了,一直以来顾耀扬在担心什么,哭着安慰他别怕别担心,他已经回来了,不会再走了。
林聿言想表现的稍微坚强一点,但终于回到了久违的怀抱,又想把这半年多受的委屈全都宣泄出来,颤颤巍巍地停不下来,眼睛都哭肿了。
顾耀扬站起来去洗了一块热毛巾,林聿言跟屁虫一样追到了浴室,没别的办法,只好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洗手台上。
“那你是怎么跑回来的?”
林聿言仰着脸,任由顾耀扬那双大手隔着热乎乎的毛巾帮他擦脸,“是卓航帮我的,他有个表哥刚好在那家医院上班,趁着父亲不在偷偷过来看我,还帮我偷了所有证件,办理出院的时候我就跑回来了。”
顾耀扬点头,帮他擦完又顺手把他抱回卧室。林聿言哭够了,躺在床上不好意思地滚了两圈,刚打算拉着顾耀扬睡觉,又突然看到床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运动背包,包上挂着自己送他的娃娃,心里一甜,跑过去看了看。结果发现娃娃有点变形,脖子歪歪扭扭的,上面还缝了一圈粗糙的线脚。
他又看了两眼,确认买来的时候不是这样,震惊地问:“我的脖子怎么断了呀?”
第45章
顾耀扬没理,拿过娃娃放进包里,克里斯已经为当初手贱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就不再计较了。娃娃脖子上的黑线是顾耀扬自己缝的,他得趁林聿言没反应过来让他把这件事忘了,强行把人拉到在床上,关灯睡觉。
第二天顾耀扬去了俱乐部,林聿言在家里休息了一会儿,打开了行李箱。里面只有几件衣服,还都是在医院时换洗用的。他跟顾耀扬说自己是偷跑回来的,但实际上撒了一点小慌。
人总得为自己做点什么,梦想啊,或者爱情。
他以前觉得自己没这份胆量,后来发现也没什么难的。他喜欢画画,就是要去艺术学院。他喜欢顾耀扬,就是要待在他身边。哪怕父亲切断了他所有的经济来源,威胁他如果迈出医院一步,就跟林家没有半点关系,他都毅然决然地走了。
他不完全是为了顾耀扬,他还是想尝试的做一次自己,勇敢地为自己争取一回。
成功了也好,不成功也没白折腾,至少这些都是他想要的,而不是别人强加在他身上的。林聿言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合上行李箱,拍了拍脸,也套上衣服,去了俱乐部。
黑人小姐看到他的时候,兴奋地跳了起来,从前台绕出来热情地跟他拥抱,“林!好久不见,你终于回来了!”
林聿言笑着跟着她问好,又问:“曾先生在吗?”
黑人小姐说:“你不是来找G的呀?”她带林聿言去接待区坐着,又帮他倒了一杯咖啡。林聿言说:“我们已经见过了,早上才刚刚分开。”
“怪不得!”黑人小姐捂着胸口坐在他的对面,夸张地说:“今天G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就好像你在的时候。”
林聿言问:“我不在的时候……他怎么了?”
黑人小姐立刻露出悲伤的表情:“其实不了解他的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毕竟他总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但我是他最忠实的粉丝,我每天都在关注他的情绪。”说着揪出一朵放在花瓶里将近一周的太阳花,花瓣都掉光,蔫巴巴的,“你不在时他就像这样,好像头顶飘着一朵乌云,生人勿进,脾气很差,还很暴躁,你都不知道有多可怕,记者都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采访。”
“但今天的他是这样!”黑人小姐又从沙发旁边抱起了一束刚送来的鲜花,“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睛里是耀眼的光,特别帅气!”
林聿言听着黑人小姐的形容,隐隐有些心疼,他不知道顾耀扬这几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可能跟自己一样,可能比自己还要难熬。
闲聊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黑人小姐看了眼时间说:“老板和G的经济团队正在开会,对了,你知道G获得了WCE的总冠军吧?”
林聿言点了点头。
黑人小姐说:“G现在很红,你如果关注格斗新闻就会知道他有多么成功,他简直是无数格斗者心中的神,前些天还有粉丝过来堵着俱乐部的门口,根本赶不走。”
林聿言没怎么关注新闻,但住院的时候,趁着照顾他的阿姨打电话的空挡,趴在隔壁病房的窗户上看完了整场决赛,隔壁病房住着一位中年大叔,刚缝合的伤口,随着顾耀扬获胜,又崩开了。
这时,前台的电话响了起来,黑人小姐示意他稍等一会儿,回到了工作岗位。
半个小时后,曾先生忙完了,林聿言上楼找他,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看到了顾耀扬。顾耀扬也看见他了,想走出来,林聿言却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先忙,自己跟老师说点事情。
顾耀扬点头,继续跟经纪人谈着工作。经纪人三十出头,第一次带势头这么猛的新星还有点应接不暇,手上的合作案邀请赛一个接着一个,要是全接了,未来两年都没有任何空闲。
“还是做一些取舍吧,虽然哪一个合作都很有分量,会让你在圈内越来越红,但你的身体肯定会超负荷,我知道你现在还年轻,不怕这些,但是……”
顾耀扬摇头,看着林聿言的身影,淡淡地说:“没事。”
经纪人不止提过一次,但每次都是这样的回应,也不再自讨没趣,开始制定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顾耀扬忙到晚上八点多,回去的时候林聿言已经叫了简单的外卖,等他一起吃饭。厨房还煲着汤,这段时间没办法学,依旧是他最拿手的。
“回来了?”林聿言趴在餐桌上没有起身,顾耀扬应了一声,换着鞋问:“今天找曾毅说什么了?”
林聿言拿着一支笔,正埋头在新买来的报纸上写写画画:“我想申请本地的大学,跟老师了解了一下情况。”
莫斯汀有一所小有名气的艺术类学校,留学生很多,林聿言以前就考虑过这里,虽然不算一流,但整体还算不错。
“怎么样?”
“嗯……需要国内那边开一些证明,再参加三个月后的招生考试就可以了。”
三个月应该养得差不多了。顾耀扬应了一声,走过来从背后抱了抱他,刚准备跟他一起吃饭,瞥了眼报纸上的内容,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