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档案(281)

　　过了水之后，纸上的图样和纹身几乎完全一样。
　　照片始终无法把细节拍摄得更清楚，那块人皮更不方便带来带去。
　　有了纸样以后，会方便很多。
　　陆司语走过来看了看纸上放大了也更为清晰的蝴蝶，开口问宋文：“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宋文摇了摇头，然后又皱了眉道：“我也说不好，从一个绘画者的角度来说，我觉得这只蝴蝶纹得很有想法。”
　　他思考了一下，继续说，“纹身，就像是绘画一样，每一个纹身纹出来的，都是纹身师的作品。低级的纹身师只会临摹，高级的却会创新，让作品带有灵魂。我想，这个纹身师纹这个纹路的时候，心里一定是有着爱意的，这个纹身虽然看起来不复杂，但是里面藏了很多的玄机，小的细节非常细腻，分了很多的色块，让蝴蝶看起来更为灵动，这个纹身从设计到最终完成，可能需要很久。”
　　陆司语看了片刻，依照人体的弧度，把纸稍微卷了一下，纹身是在女孩的小腿内侧，蝶翼展开，如果是在光影下，随着人的走路动作，这只蝴蝶应该是若隐若现的，看起来像是在翩然飞舞的，其中的设计的确非常的精妙。
　　宋文道：“我想，这个纹身师下了很大的功夫，这种功夫不是靠金钱可以衡量的，要么是他喜欢这个女孩，要么是他忽然激发了创作的灵感……这么好的纹身，感觉应该拿出来当作招牌了，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南城的纹身师都说没有见过……”
　　陆司语问：“有没有可能是国外的纹身师？”
　　宋文摇了摇头：“风格和手法感觉还是比较中式的，不过我也只对绘画了解一些，对纹身的了解比较少，也说不准。”
　　案子就这么卡在了这里，一时找不到突破口。
　　晚上两个人回到了家里，陆司语做了晚饭，吃完以后各自忙了一会，就到了睡觉时间。
　　陆司语洗过一个热水澡，换了睡衣就上了床。
　　宋文也准备休息，往被子里一躺，就发现陆司语离了他半米远，宋文问：“干嘛躲我这么远？”
　　陆司语略有歉意：“我怕冰到你。”
　　宋文道：“我正热呢，你过来，给我降降温。”说完话，不由分说就把陆司语拉了过来，那人分明刚洗了热水澡，被子里还被暖水袋暖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上还是凉凉的透着寒气。
　　特别是那双冰凉的手，宋文拉过来放在胸口上，被冷得一激灵。
　　可他还是把陆司语紧紧搂在了怀里，然后他低下头看着陆司语，白色灯光的照射下，他的肤色像是冷白的瓷，上面有一层到了冬天就抹不去的霜。
　　宋文忍不住低头，嘴唇在他的额头上蹭了蹭，“好点吗？”
　　“好多了。”靠着宋文，陆司语找回了一丝温暖。
　　宋文像哄小孩子睡觉似的，拍了拍他说：“那就好，好好睡吧。”
　　灯被关了，只留下一点夜灯。
　　陆司语往宋文的怀里蹭了蹭，闭上了双眼。
　　他过去没有像现在这么怕冷，但是那时候，他的心是冷的。现在他虽然身体冷了一些，可是心里是暖的，比较起来，他已经很满足了。
　　半夜醒来，宋文发现陆司语的手环着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胸前，深深埋着，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然后更加贴近他的身体。
　　陆司语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做了个梦，自己和宋文在看画展，展厅非常大，从伦勃朗，梵高看到了拉斐尔还有毕加索。
　　到处都是画家的知名画作还有一些是自画像，那些画在水光色的地板上映出倒影。
　　宋文牵着他的手，温柔地一副一副给他讲解着。
　　有个女孩在展厅里，从他们的身边擦肩而过，他的目光被女孩所吸引了。
　　那个女孩的腿上有一只蝴蝶，随着她的脚步，蝴蝶在不停飞舞，他放开了宋文的手，分开了人群，去追逐她的身影，距离逐渐拉近，他离她只有咫尺……
　　正睡着，宋文觉得身旁的陆司语忽然坐了起来，他一下子就醒了，坐起身来给陆司语披了件衣服，“唉，小祖宗，小心着凉。”
　　陆司语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刚才在睡梦之中，忽然梦到了那个女孩，回想了一下那个梦，他抚着额头开口道：“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宋文问：“什么。”
　　陆司语清醒了几秒，开口说：“那个精致的纹身，有没有可能是纹身师给自己纹的？”


第208章 番外案：蓝色蝴蝶（二）
　　一个非常精致的纹身，有没有可能是纹身师自己创作的作品？
　　小腿本来就是一个可以自己描绘到的地方，用技艺给自己的肉体绘制上一副美妙的图案，这不是交易，而是纯粹的表达。
　　一位女纹身师，在身上留下那只精美而有艺术感的蓝色蝴蝶，也就合情合理了。
　　第二天，市局调整了调查方向，开始进行尝试，他们很快就寻找到了一家异常关闭的纹身店。
　　纹身店的店主名叫倪安，今年25岁，符合尸体的特征，她一个人开店，晚上住在店里。根据附近的店铺反应，已经十多天没有人见到她了，而倪安的右腿上，就纹了一只蓝色的蝴蝶。
　　倪安很早就父母双亡，没有什么亲人，她没读大学，高中毕业以后就自学了画画，后来去外地的纹身店里做了三年学徒，从一点一滴学起。
　　她很聪明，技术又好，出师后很快就有了一定的口碑，后来她攒了一些钱，回到老家南城开了一家纹身店，生意一直不错。
　　在过去的长久以来，纹身这种东西，都被视为是一种叛逆的表达方式，在很多人的思想观念中，纹身和不良是联系在一起的。
　　在纹身师这个群体之中，女纹身师的比率更是很小。
　　倪安一直独来独往，不太和那些南城的纹身师交流，靠的也都是一些回头客的推荐。
　　这个行业女孩入行不易，还会饱受争议，需要耗费时间贴身给客人绘制作品，很多人看待她们时，都会带着有色眼镜。
　　可实际上，纹身就像是用人皮作画，需要很强的功底，纸上画画还可以改错，落到人皮上就要无比小心。
　　这早就已经成为了一种艺术的表达方式。
　　最终，倪安给自己留下的印记，让警方确认了她的身份。
　　一旦找到了尸体是谁，接下来的调查就顺利多了，警方很快联系到了她的亲戚和朋友，也查找出了她的手机号，找到了她最后联系的人。
　　排查，寻访，查找证据，各种的关系一步一步明朗，而案情的真相也浮出了水面。
　　三日后快下班时，一位年轻的女人被带入了警局。
　　宋文看了一下资料，女孩名叫韩雅，她和倪安同岁。
　　宋文进入观察室的时候，里面的审问已经过半，傅临江看他进来，坐在一旁给他介绍情况。
　　“案情基本上已经问清楚了，倪安初到南城装修店铺的时候，曾经租过一段时间的房子，两个人就是那时一起合租的室友。倪安是个洒脱而有江湖气的女孩子，她们很快成为了好朋友。就算后来不再住在一起，也还有来往。去年时，韩雅向倪安借了十万块钱，可是韩雅并没有急着还钱，各种吃喝玩乐还晒朋友圈，倪安气不过，在一天下班后去韩雅住的地方找她催要，两个人发生了口角，韩雅抓起了桌边的水果刀就把倪安杀死了。”
　　不是什么复杂的案情，这样的杀人、争执，才是警局之中处理最多的，也是城市里经常会发生的。
　　一些摩擦，几句口角，没有复杂的阴谋诡计，也没有深奥的原因道理，整件事就是在那样的契机下，发生了。
　　宋文点了一下头，这年头，欠钱的就是比债主还要蛮横，她不光会花你的钱，还会要你的命。
　　审讯室里盘问还在继续，韩雅的声音不断传来。
　　“我那些只是正常的消费，她如果看不下去，可以屏蔽我的朋友圈啊。”
　　“我说了会还她钱的，都是她太着急了，而且我答应了她给她五个点的利息，比银行还要高呢……”
　　“那时候我没想杀死她的，是她先拽了我的头发，我就拿起了桌子上的刀，我是正当防卫……”
　　里面审问的朱晓听到这里，忍不住抛出一张资料：“那为什么在她死后，你还用她的银行卡去取了款？而且你划花了她的脸，把她的尸体放在旅行箱里，扔到了野外？”
　　“那……那是因为……”韩雅眨着眼睛，一时语塞，她抿着嘴唇，绞动着手指。
　　宋文面色阴沉地看着审讯室。
　　答案很简单，那是因为，在倪安临死哀求之时，韩雅没有选择报警或者是打求救电话，而是用刀子逼着她，问出了她的银行密码。韩雅怕有人认出倪安，划花了她的脸，大概是觉得纹身就算被看到了也无法断定受害人是谁，才给警方留下了唯一的线索。
　　这就是一起金钱利益引起的故意杀人案，绝不是什么意外伤人，正当防卫。
　　宋文看向审问室里的韩雅，她梳着精致的发型，画着精美的妆容，穿着时尚的衣服，就算是此时，她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悔过。在各种的证据面前，她还在据理力争，把一切说成一场意外。
　　宋文从不主动和别人借钱，如果没有钱了，可以和父母说，选择银行贷款，或者还可以变卖资产，小额的更是可以使用各种的花呗，信用卡。
　　在现代社会，一旦你需要钱，可以找到各种的方式去解决难题。
　　贫穷就学会自力更生过得安逸，富裕也要学会居安思危合理用度。
　　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为什么要和朋友开口借钱？
　　宋文也很少借给别人钱，除非是有人生了急病或者是考上大学的孩子交不起学费。一者是因为那是一条人命，二着是因为不能因为没钱耽误孩子的未来。
　　而且在借钱之前，宋文会考虑一个即使对方不还钱，他也可以接受的数额。
　　每个人，都应该珍惜在危难时能够借给自己钱的朋友。
　　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不把朋友对她的好意当作是恩惠，反而咄咄逼人。
　　什么为了买包包，买化妆品，为了改善生活，去借别人辛苦挣来的钱，花的心安理得，借完了以后还不及时归还，本身就是有道德问题。
　　一个大有前途的纹身师，就因为借了朋友十万块钱，惨遭杀害。眼前的女孩，用着那些高档的化妆品，也难掩她心灵的丑陋。
　　沉默了片刻，宋文叮嘱傅临江：“再问一下，可能会有共犯，这个女孩这么瘦，以她的体力，很难独自运尸抛尸。”他想了想又补充，“把她的男朋友也叫过来确认下。”
　　看完了这边的审问情况，宋文回到了小办公室。
　　陆司语正好把这周的文件汇总整理完，搓了下手问：“找到那个杀害纹身师的凶手了？”
　　“嗯，是她的前室友，借了钱那位纹身师的钱不还，两个人发生了冲突，具体的还在审问之中。”宋文叹了口气又说，“我估计我会在结案总结上写犯罪动机卑劣，情节恶劣，行为人主观恶性深，申请严判。”
　　陆司语低头撕了一张便签，一本正经道：“我帮你标注上。”写完以后，还把便签条贴在了宋文的桌角。
　　宋文本来的义愤填膺被他的认真弄笑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看了下时间道：“下班了，今天我们在外面吃饭吧，我请你吃羊肉火锅，然后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陆司语有点奇怪，最近宋文有点神神秘秘的，经常会接到一些电话，还会偶尔请假不在，连他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宋文道：“等回头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晚饭是在羊庄吃的，离市局不太远。
　　这里的羊肉十分新鲜，宋文选择了四斤的羊肉，分别是羊后颈，羊里脊，还有羊后腿，新鲜的羊肉和羊骨被切成了麻将大小，然后倒入火锅里，加一些清水和极其简单的调料，等火烧大以后，撇去了浮沫就可以吃了。
　　服务员先给他们分别打了一碗羊肉汤，撒上一点胡椒粉，那新鲜自然的羊肉味道就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