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62)

　　只有长大以后，才能深刻意识到父母的好，以及他们默默的付出。邢恺搓了搓有些湿润的眼眶，整理好心情，带着东西出了门。
　　因为今年晚回来的缘故，家里年货早已经准备好，换成晚年，都是邢恺陪着他妈一起去超市买的。
　　新年前几天，家里便已经把年货通通摆上了桌，都是些小孩爱吃的零食，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照了出来，落在屋外的盆栽上面。一切都如同记忆中的那般，想他当年，小学、初中的时候，有无数个夜晚埋头在书桌上面苦写，不止是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有父母额外布置的课外作业——让他写到几乎快要哭出来。
　　但一切都是会变的，好像随着他的长大，任何地方都变得不一样了。即便是记忆里熟悉的家，也在微小的地方发生了改变，带着这么一种既熟悉，又感到陌生的奇怪感觉，邢恺挠了挠脑袋，推开门。
　　“爸，妈。”他喊了一声。
　　刑父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报纸，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只有在晚间看报纸的时候才会戴上这副眼镜，多少年了，十年如一日，这个习惯从来没有改变过。他闻声，回头，愣了愣。
　　“怎么了？”邢母听到声音，便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在看到邢恺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时，不禁怔住，他原本以为只是邢恺的行李，但看这架势——似乎是给他们的礼物。邢母立刻走过去，疑惑道：“买了什么？你往年都不买东西回来的呀……今年怎么突然客气了？”
　　邢母伸过手来接，邢恺便将东西交了过去，随后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脖的位置，这都是谢锋城的注意，在他和谢锋城说完自己对家庭复杂的情感时，谢锋城提议的。
　　“燕窝……鲍鱼……化妆品……”邢母越看越惊讶，这些东西都不便宜，甚至十分昂贵。尤其是化妆品，一小瓶都要好几千。“你这孩子……”她抬起头，语气里带着责怪，“怎么乱买啊？我上次听你说你兼职了，都去买这些了？你有这钱不如好好攒着，日后娶老婆……买房子，而且等你以后生孩子了，也都是要用的。爸妈不需要这些……不需要你买什么。”
　　邢母没有受过这么重的礼，一时间有些慌乱，但邢恺能看得出来，她是高兴的。自己的孩子送给自己礼物，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不高兴呢？
　　两位老人忙碌了大半辈子，到最后，从来没有奢求过孩子为自己干什么，给自己什么……只是简单的，希望他结婚，生子，幸福快乐的过完下半生。
　　可他妈越说，邢恺心里便越不是滋味。他这次回来，还有一个理由是为了——向父母坦白自己的性向，和自己跟谢锋城之间的关系。
　　他老大不小了，不止是要为自己父母，要为爱人负责，更重要的，还要为了父母负责。
　　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父母说起自己未来的孙子孙女时，却无动于衷。更没办法，去欺骗他们。
　　邢恺有些挣扎，可在犹豫片刻，真正开口说出来的那一刻，便又顿时释怀了。
　　“妈。爸。”邢恺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说，“这是我……对象陪我去买的。钱一部分是我的，一部分是他的心意。”在听到邢恺说出对象二字时，二老皆有反应，目光亮了亮，邢恺忽然有些不忍，觉得自己挺不孝的。但他又不得不说：“我今年准备考研了……他比我小两届，我打算读完研之后，跟他去国外结婚。”
　　邢恺摸摸攥紧了拳头，紧张得不行。
　　邢母听了，有些疑惑：“去国外结婚……？”
　　“嗯……”邢恺别过脸，有些不忍。但他目光还是沉了沉，说：“妈，他和我一样，是个男人。”
第67章
　　黑暗布满天空, 夜色将世界笼罩在其中, 空气中流动的凉意刺激着肌肤, 邢恺搬来一张凉椅, 坐在阳台上，望着院外的花草树木发呆。
　　听完转述，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语气忐忑, 淡笑着说：“学长......你真打算等我俩毕业了, 就去结婚啊？”
　　邢恺垂下眸子来, 视线落在大腿上，说：“认真点，别开玩笑了......只是当时情急，为了能更好的说服他们, 可信一点，我才那样说的。以后的事从长计议吧, 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 当然会去结婚的啦。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我爸妈的态度。唉, 老实说, 不知道明天我爸妈会说些什么。”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在邢恺忐忑的出柜以后，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钟。在短暂的沉默过后，邢父终于把视线从报纸上挪开，落到邢恺的脸上, 像是想确认儿子的表情。而邢母则是一僵，手中提着的袋子都落了下来。
　　在今天之前，他们没有一天不在盼望着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期待着小孙子小孙女的降生。可如今这必定都化为了泡影，形母一时间难以接受。
　　但夫妻二人幸好都是知识分子，也并未与社会脱轨，常常关注时事，对同性恋虽然不赞同，但也能理解，不反对。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是一个同性恋，邢父大声骂了句“孽障”，刑母则是把手抱在胸前，看着自己目光坚定的儿子好一会儿，缓过神来，才带着些酸楚，说道：“你让我想想......让我们想想。”
　　这种事情他们还需要花时间来消化消化，邢恺不知道这消化的时间会有多久，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对不起”，继而退了出去。
　　在他出门以后，屋内又再次陷入了沉默。夫妻二人你看我我看你，沉沉吐出一口气来。
　　谢锋城此时比邢恺还要紧张，他在这段坦白里是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但却也是要被审判的一员。之前开玩笑，不过是忐忑不已，想缓一缓心情。
　　谢锋城：“没事的学长，叔叔阿姨要真接受不了，可能现在就把你赶出去了。睡吧学长，不早了，我明天过去陪你，不要怕，等我。”
　　邢恺一怔：“哎，哎哎哎，你别来，真别来。我没事，我都多大人了，能一个人应付，大不了被赶出去我就附近找家酒店住了，反正不差钱。倒是你，这会儿车票很难买的，你要是过来，可能就来不及回家过年了，没事儿，要是真需要你，我会跟你说的。”
　　他都这么说了，谢锋城也不好再坚持，“嗯”了一声，应下来，嘱咐道：“凌晨两点了睡吧学长，烟也少抽点，对肺不好。”
　　邢恺两指之间夹着根中华，闻言眯眼一笑，说：“要我戒烟啊？你自己不也抽烟么？”
　　谢锋城没应，但邢恺却是反应了过来，笑得更加开心：“嘿我说，你之前搁我面前抽烟......就是为了和我间接接吻吧？”
　　谢锋城一本正经道：“没有，学长不早了，该睡了。晚安学长。”
　　“这就溜了？”邢恺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人，他正躺在床上，台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将线条变得柔和下来，“你真可爱。好了，睡吧，晚安锋城。”
　　邢恺把食指抵在唇上，给了谢锋城一个飞吻，才挂断了电话。在这个孤寂的夜里身边没了可以交谈的人，邢恺顿时觉得孤独起来，可一想到谢锋城幼稚的小心思，又不禁让他心情甜蜜起来，弯着双眸，默默将烟灰抖掉，转头，把烟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暖洋洋的撒了进来，因为心里还存着一件放心不下的事，邢恺就算再困，也睡不着了。他揉着头发缓缓坐起身来，转头，把视线落到床头柜的闹钟上。
　　“七点......”邢恺把背靠在冰凉的床头上，被子渐渐滑了下去，露出裸露的上半身，他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找来衣服，穿上。
　　新年前总是这样，热的时候特别热，冷的时候也格外刺骨，邢恺套上卫衣，随手抓了件外套便出了门，顿时一股寒气迎面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厨房里邢母还在做饭，他们家还是这个点吃早饭，邢恺不禁有些怀念，但同时又觉得愧疚。邢父坐在沙发上看昨晚上没看完的报纸，邢恺注意到他眼睛底下多了一圈黑色，像是没睡好。而邢父在看到邢恺来以后，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意外的喊了他一声。
　　“邢恺，”邢父叫他，“坐下。”
　　尽管这句话很给他一种指挥狗狗的既视感......但算了，邢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坐在邢父侧面，忐忑的看着他。
　　邢父瞥了他一眼，说道：“没睡好？”
　　邢恺想，估计自己黑眼圈也挺浓的，他点点头：“嗯。”
　　邢父没什么表情：“哦。”
　　过一会儿，他又问：“那小子哪里人？”
　　邢父声音里有着难以察觉的忐忑，这个男人一生都没有接触过同性恋，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他只能尽量去接纳，去了解。
　　邢恺的眼睛亮了亮，赶忙道：“F市的。”
　　邢父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邢母端着饭就要出门，邢父才慢慢把报纸放在了桌上，看着邢恺说：“多跟你妈妈说说，态度好点，不要让她生气。”
　　仿佛邢父对自己儿子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那时候一样，但邢恺知道，在父母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孩。对小孩，怎么嘱咐都是不够的。
　　邢父不咸不淡的态度让邢恺感到了一丝希望，他点了点头，郑重应下来以后，站起身，去帮邢母端饭到餐桌上。随后他又跟着邢母一同进了厨房，邢母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她眼睛底下也多了一圈黑色，显然也没有睡好。
　　邢母没急着去端饭，反而是看着邢恺叹了一口气，问了一个和邢父一模一样的问题。邢恺则如实回答。
　　邢母又道：“他人好么？”
　　邢恺对上邢母既关怀又含着担忧的双目，点了点头，说：“好。挺好的。”
　　邢母沉默了有一会儿，随后慢慢点了点头，连连说了几声“那就好，那就好”，她又说：“你们去荷兰结婚吗？以后领养个孩子吧，我看网上说代孕不好，不能害了人家女孩儿......领养也一样的。你俩都是男孩儿，以后是自己到外面住吧？爸妈这一辈子都在为你存老婆本了......现在用不到了，你俩就拿去买一套房吧，咱不能输给了他们家。然后有时间，你把他带来给妈看看，好吗？还有你爸，别看你爸那样，其实他也很想见见那个男孩儿。要是你真决定定下终生呢，恺恺，咱们就约个时间，让我们双方家长谈谈吧？”
　　听完这一番话，邢恺内心中不禁翻涌上酸楚来，他感觉到眼里有乐泪意，便狼狈地拿手擦了擦。
　　他爸妈，两个从未了解过同性恋的人，如今为了自己的孩子，通宵做足了功课，只为了能多了解自己的孩子一些。
　　邢恺不能说什么，只能低低说了声“好”。随后，谈话结束，邢母重重叹出了口气来，端着菜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