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你还这么抠是不是过分了(19)

　　事情的起因，也是两个中二期的少年热血过剩。高二那年暑假，罗尧晋和余海玩游戏，余海在跑商的时候被一个装备贼好的玩家半路截杀。
　　本来游戏里就有这种打劫的玩法，余海没打过也没话说，但那人打劫完也不走，还守尸。一般跑商物资死一次会掉一大半，守尸就显然是想全部打劫干净的意思。余海看他的装备也不像是穷，分明还是个RMB玩家，那他这么赶尽杀绝的，不是故意虐人玩，就是跟余海有过节了。
　　可余海根本就不认识他。复活了再被秒杀，物资被抢得连渣都不剩，更过分的是，这人居然还守复活点，埋着杀。
　　彼时的余海ID还很正常，突然遇到一陌生人这般虐杀，几乎被气哭。哭唧唧地找到罗尧晋让他帮他报仇。
　　等罗尧晋上线时发现，这人一下午竟然杀了不少人，好像完全是随心所欲，悬赏榜挂得最高就是他，不知道多少人排着杀他，即便他们杀到人也解决不了心头之恨。
　　于是罗尧晋和余海商量出了另一条报复方法，堪称残忍狠毒。
　　——玩女号、勾引他、让他爱得无法自拔、再甩了他、并自报性别，打击到他怀疑人生！从此再不敢在游戏里肆无忌惮！
　　两个天真少年灭哈哈哈地阴险笑着，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然而两人却并未料到冥洲本人这个意外。
　　打从罗尧晋用女号接近明州那天起，明州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堂弟用他的号泄愤，抹黑他游戏里的人品，这些天悬赏一直没下去过。各类寻仇层出不穷。罗尧晋他们还是第一个另类复仇的。
　　这成功引起了明州的注意。于是他心机颇深地侧面透露出某一天初中生刚毕业的堂弟上了他的号，给他招惹了一大堆仇家，让罗尧晋意识到自己报复错了人。
　　并在罗尧晋与余海商量打算偃旗息鼓就此作罢时，朝罗尧晋倾情表白，他刻意扭曲事实，说觉得罗尧晋在他天天挂悬赏时还愿意陪他玩，被连累也不离弃，这让他很是动心。
　　事情的主线走向朝着罗尧晋两人预算的方向走得一步不差，然而对象却根本错了。罗尧晋正是正义感爆棚的年纪，自觉让人误入爱河是自己的责任，也不敢溜之大吉了，甚至还不好直言自己是个男的。万一真将人打击得一蹶不振，从此不再相信爱情，那估计他们的良心能痛死。
　　因此，明州如愿以偿地过上了逗弄游戏里小情缘的日子，虽然他阴险，但也知道小情缘还是个未成年，倒也没有越界，偶尔还督促小情缘学习。除了每次小情缘试探他性取向，并拐弯抹角说游戏里很多男生也玩女号，侧面说自己其实是个男生，他们除了情缘也可以做基友时，一律深情装傻。
　　就这样，余海那个二傻子，没过多久就将这事忘得差不多，而罗尧晋却和明州玩了一整个暑假。
　　高三开学后，每周放假罗尧晋仍然会抽空上上游戏。相处久了，罗尧晋也觉得明州是个不讲理的，而且一点也不脆弱。他就打算将真相告诉他，毕竟明州对他挺好的，一直瞒着、骗人，总归不太好。
　　然而当罗尧晋告知明州时，却发现明州根本不意外，他即刻意识到明州其实早就发现了，故意不和他说破而已。还偏让他扮了那么久的女孩子，简直羞耻到炸。
　　炸毛的罗尧晋一冲动，直接将明州送他的所有装备、时装全部打包在游戏邮件里，标了定时发送，什么话也不说就下了线。
　　那周末下线后，他没再上过游戏，回到学校后，就发生了地震。那之后一年，罗尧晋沉浸在悲痛之中，过得浑浑噩噩，哪还有半点心思去想收到那封不附带任何语言的邮件后，明州会作何感想？
　　罗尧晋看着桌上银色头盔上印着的《藏魂剑》标志，是啊，也不知道冥洲收到那封邮件后，是怎么想的。
　　不过没关系，他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的，毕竟他们不可能再遇见。
　　他拿起头盔戴上，熟练地登录游戏，也许是刚才想到明州，又想起冥洲，他竟顺手选了金步瑶那个女号，而直播间已经开了。他的直播间绑定的号是主号，但平台每月更新时，需要自己再手动绑定一次，但罗尧晋忘了。
　　这时候切换角色怕也是于事无补了。粉丝已经看到了。
　　“噫！看我发现了什么！主播今天玩的女号！”
　　“这号满级，血量也不低。阿晋你老实说，偷偷练女号多久了？”
　　“哇~今晚阿晋是想玩点什么刺激的？”
　　……
　　罗尧晋只能顺势说：“咳，大家好，我是主播阿晋，今天为大家带来全息奶妈的正确使用方法……”
　　“瑶瑶？！”甜蜜又惊喜的声音响在罗尧晋身边，紧接着就是一个习惯又自然的拥抱。
　　直播间安静了一瞬，然后屏幕疯狂滚动。
　　“妈耶！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竟然看见一个男的抱我们阿晋！”
　　“哟~奶妈的正确玩法，总觉得我思想肮脏了呢。［猥琐的微笑］”
　　“突然兴奋！这哥们这么熟稔，一看就有问题！”
　　“……明洲？这ID怎么这么眼熟呢？”
　　罗尧晋之前就在想，如果在活动当天见面，明州肯定会知道他是主播，所以他也没想瞒着，但今天，实在是有点措手不及。
　　尤其明州抱着他已经开始习惯地开始蹭他脖子了，他还有那么多粉丝看着……罗尧晋的脸瞬间爆红，“你……先放开。”
　　罗尧晋一瞥直播间，恰好看到其中一条“咦嘻嘻嘻，突然娇羞！已截图。”，更觉得脸上发热。
　　至于明州？
　　明州就是个心机婊，他就是看罗尧晋和余海的CP不爽很久了，见罗尧晋今天竟然登错了号，收到AI宝宝的小报告时，光速上线秀恩爱刷存在感。
　　明州不去想未来媳妇儿知道他这一系列动作后有多想锤爆他的狗头，当下故作不知，疑惑地看着罗尧晋：“媳妇儿怎么了？”
　　说罢，还伸出手探了探罗尧晋的额头，又后知后觉想起来现在是游戏不是梦里，便又问：“感冒已经好了吗，又在玩游戏？”
　　罗尧晋梗着脖子道：“好了。”
　　已经有点不敢去看直播间的粉丝的骚动了。
　　“啧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阿晋！”
　　“嘤，媳妇儿～生病了不准玩游戏～”
　　“哇呀！霸王花快出来，你被绿啦！”
　　罗尧晋假装平静道：“去战场吧，一周都没打了。哦对了，我现在在直播，你介意吗？”
　　明州愣了一下，没太大反应，看来是无所谓的。
　　他朝罗尧晋靠近了些，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瑶瑶你是不是上错号了啊？”
　　说罢又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不确定地看着罗尧晋继续问：“你别的号有没有跟人绑情缘？”
　　罗尧晋一个“没有”就在口边，又想到了和余海绑定的那些号，只能如实道：“有。”
　　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明州又再次一脸“我喜欢的人怎么这么渣，但我还是喜欢他，真是甜蜜的痛苦”的表情。
　　“哈哈哈，这是私聊吗？以为我们听不见吗？”
　　“哈哈哈，阿晋你好渣啊。”
　　“霸王花呢？快上线，坐等修罗场！”
　　罗尧晋被明州这一表演给弄得脸红不了了，也没那么多不自在了，甚至还配合地回答了句：“好好好，下线我就全分了，只爱你一个。”
　　明州将后半句在嘴里抿了抿，回味一番，甜的。那荡漾的模样，也就差没直接发个表情包了。
　　他心情好，和罗尧晋去主城战场时，瞧见战场旁边的乞丐，本想施舍一点钱，但看那乞丐四肢健全，一点也不像没生存能力的样子，又将已经递到乞丐碗边的钱拿了回来。
　　乞丐和直播间的粉丝：“……”
　　罗尧晋已经太习惯了，没有浪费表情，拉着明州就进去排了战场。
　　明州的战场排名不是假的，两个人认真打起来，配合又默契，基本是把把都在赢。直播前半场观众们都还在讨论两人的关系以及明洲给乞丐拿钱又收回去的骚操作，后半场就被两人的操作和默契惊艳了。
　　罗尧晋关了直播后，粉丝们讨论的热情都还未褪去。
　　既然已经和明州说了，罗尧晋也没有立刻下线，就和他又随便打了几把，闲聊了几句，聊到明州为什么在游戏在梦里还能这么抠。
　　明州一改之前的不正经，定定地看着他，回答：“因为我以前喜欢过一个人，他骗我，骗财骗色骗感情，骗完之后，一句话都没留下就消失了。我一直在等，等他回来继续骗我，除了他，没人能花我的钱。”
　　罗尧晋和他对视着，起初他并没有听懂，但刹那间他又像是什么都听懂了。

　　☆、见面（二）

　　罗尧晋下线了, 像当年一样，什么也不说，直接下线了。
　　明州有一点烦躁，他没想到罗尧晋会是这个反应。他话才说了个开头，还没细说，罗尧晋就突然下了。
　　明州有点生气的同时，又怕罗尧晋乱想, 也不再提前发消息问有没有空，便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您好，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请稍候再拨……”
　　电话没有直接打通，这让明州更烦躁了。
　　他并不是个容易烦躁的人，但是人都有弱点，只因太过在意, 只因等了太久，所以哪怕对方一点点退缩, 也让他焦躁不已。
　　过了两分钟，仍然没通。要不是之前他和罗尧晋打过电话，他都要觉得这是个假号码了。
　　简直是简直是……明州被气得连喝两杯水都没降下火来，等到他们见面时, 他一定要咬死他，每次都跑！
　　做完直播，这会儿十点半，明州深吸了口气, 再等等，说不定他是真有什么事，一会儿应该会给他回的。
　　一个小时后……
　　明州沉着脸洗漱完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划拉着手机屏幕。
　　没有，没有来电，就连APP的消息都没一条。
　　呵，他还就不信了！
　　明州拉着被子，冷笑着闭上眼睛，放空思想入睡。
　　又一个小时后……
　　明州和明城父子俩坐在学校里闲得抠手。
　　明城又换了个身体，今天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男孩，单纯阳光，让明州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当年还十七岁同是高中生的罗尧晋，脸色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看得AI宝宝心惊胆颤的，生怕他爸突然变态。
　　“二爸……二爸可能是还没睡着？”明城忽略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的事实，弱弱地安慰着明州。
　　明州手上已经把桌上的课本给揉成一团乱纸了，可见心情差到了什么地步。
　　他没有连着一直打罗尧晋的电话，毕竟如果要是不想接，他再打也是没用，还会更惹人厌烦。可在这里，他也没有等到罗尧晋。他很气，但已经不仅仅是气罗尧晋再次什么话也不说就跑掉，而是害怕，害怕那人真的就这么从他的怀抱里跑掉，再也不回来。
　　人总是贪婪的。既已享受过温暖和甜蜜，又怎么肯再让自己寒冷又孤单。
　　最开始明州收到那封邮件时，觉得这小孩还挺有脾气，被逗一逗还生气了，他得哄哄；一周过去了，人没上线，他觉得可能是真气大了，他得道个歉；两周过去了，人还是没上线，明州便有些迷茫了，难道就因为这，就直接不和他玩了吗？三周、四周……明州终于意识到，他可能等不回来了。
　　小孩的反应，让明州这个阴险惯了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过分了。他想要道歉，想要和他好好说话，想要——再见见他。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么执着地想见，但他知道自己不想和那人成为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