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杀戮情缘+番外(4)
身为一个黑名,其行为令人不齿,被人骂已是家常便饭。若换作平常,莫文君肯定理都懒得理,直接无视做数。可是浣花洗剑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喜剧效果了,说的这句话,愤怒中带着威胁,威胁中又带着耀武扬威的显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这样的人啊,不损他两句简直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在这种心态趋使下莫文君忍不住笑咪咪地就回了过去:
“知道……你是鼎爷嘛……杀的就是你!哈哈哈。”说完,也不管对方会被气得怎生七窍生烟,手指轻巧地在‘退出游戏’上一点,下线去也。
——生活中的智者早就语重心长地告诫过我们:做人要低调、要低调。莫文君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在现实生活里他是一个安份守己的良民,能不出风头,就绝不出风头。这种态度被带到游戏里,他就成为那种从不闹腾的玩家,即使开着黑名号时被别人痛骂,也不会挑衅地骂回去。可凡事总有个例外,对浣花洗剑的嘲笑,是他很少见的一次张狂——他怎么想得到,这偶尔一次的张狂,就这么倒霉地,捅到马蜂窝了呢?
且说那句话发过去之后……
啪!一只杯子承载着怒气被大力砸到病房的地上,碎片四溅,溅上一只刚踏进门来的锃亮皮鞋。那人脚步一顿,止住。
房中四人似乎都因他的出现而噎了一下,一片静寂。负责陪伴的两个小弟呆了呆,先跳起来结结巴巴地叫:“易,易哥……”
那叫易哥的男人,大约三十六七,站在门口,漫不经心地垂眼看了看地上那些亮晶晶的碎片,然后抬起眼来,视线徐徐在众人脸上一扫——
他的眼神,其实并不是什么‘冷冷的’、‘凌厉的’,可以说他眼里几乎都没什么情绪,可就这么徐徐一扫,被看到的人立刻吞了口口水,心头有点儿发毛。
‘易哥’声音不大,语气也轻巧平和,他没有看那两个小弟,视线只在那一老一小身上轮流打了个转儿,最后停在那老的脸上:“什么事?发这么大脾气?”
那老的——其实也不如何老,顶多也就五十几岁的年纪,身板强壮,算是正当盛年——被他一问,露出点讪讪的表情来。旁边那个小小少年却甚是机灵,接嘴道:“爷爷在游戏里被人杀了!”
‘易哥’怔了怔,嘴角微微一抽,象是很想嗐一声却又忍住了,显然觉得为这种事而大发脾气实在是有点小题大作。
老头子急道:“你不知道那小兔崽子有多可恶,老子上个厕所出来——”
李易为着那一声‘老子’而皱了皱眉,不太客气地打断他。“你住院无聊学玩游戏我也不反对,可是玩得这么生气那就没有必要了。你别玩着玩着,玩出个脑溢血来。”
这话说得有点儿冷竣,老头子立刻闭上嘴不吭声。
气氛有点僵,两个小弟挺机灵,连忙拿来扫帚把地面上清理干净,又很识趣地关上门避了出去。病房里便只剩下一家三代。
李易坐到沙发上,随意地把手提电脑转了个个儿,一眼望过去,正好看到游戏画面。屏幕上那短短两句话还没被清屏,他扫一眼,慢慢看住自己的儿子,目光有点森然。
那少年心知不妙,立刻赔笑着撇清关系:“那不是我骂的,是爷爷的原话,我只是帮他打字而已……”
李易哼一声,他身为户主,怎么会不知道,这一老一小,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翻开李家的户口簿,其家庭结构非常简单。
户主李易,男,三十六,婚姻状况:离异。工作单位:个体。家庭成员,一父一子。
看上去似乎再单纯不过,但其实,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好相与的。
老头子李鼎,人称鼎爷——这称呼,自然是看在他儿子李易面子上。如果没有李易这个‘易哥’,那这鼎爷,以他本人的无甚作为无论如何也是叫不响,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街面上一个老混混罢了。
说是老混混绝没有冤枉李鼎。试想一个老男人,快要到花甲之年了都还不肯安份,蓄一把杂草似的长发,三更半夜还在外面闲晃,夏天一打赤膊,蓝殷殷的龙形纹身张牙舞爪,不称其为混混,那称什么?
再说那小一辈李正阳——真是辜负了如此正气的名字。他模样堪称小帅哥,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一亮相,很具欺骗性的一小正太。此子在他老爸面前俯首贴耳温驯如小绵羊,但一离了他老爸跟前,那绝对是一横纲,惹事生非,在校园里收纳小弟,大有乃祖风范。
这样两个人,惟一治得了他们的,也只有李易。
第 5 章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能收拾得了这一老一小两个,可见李易更加不是什么好鸟。
李易。易哥。莫文君般的普通老百姓听到这名字或许不会有太大反应,但对那些在道上混的又或是生意场上的人来说,这名字却真真是如雷贯耳。
李易的背景有点复杂,属于半黑半白。说他是黑社会吗,人家如今做的可是正当生意,纳税大户,连市委领导见了他都还要笑嘻嘻地打声招呼;但若说他是正当商人,他有些手段却又始终不脱黑社会本质,就连排场也都还保留着老大的派头,手下小弟清一色黑西装,跟演电影似的。
李易这个人,颇具传奇色彩。
他出身不好。妈死得早,又摊上李鼎这么一个混混老爸,人生的起跑线从一开始就落后人家一大截。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因得如此,他很小时就已经明白,要想过上好日子,靠那个不着调的老爸已不太可能,惟有自己好好念书,方能出人头地。
为着这个宏伟的人生目标,李易小小年纪已经一门心思地求上进。他聪明、要强,学习刻苦,不但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更绞尽脑汁讨老师欢心,与同学团结,每学期都稳稳当当地坐着班长和三好学生的宝座。
也许是潜意识里想和自己的出身划清界线,他在少年时代便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不象与他相同出身的那些孩子,满不在乎地穿着脏衣服也可以出门,他的衣服,再旧也要努力洗得干干净净,指甲稍长一点便修剪整齐,整个人整洁、斯文,典型的一虽出身寒微却力求上进的有为少年。
别说,这样的李易的确引来周围大多数人的喜爱,他的语文老师就曾半文半白地感叹过: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而他家附近那些邻居,说辞就要直白得多:真是歹竹出好笋,李鼎那么个家伙,生的儿子却恁地争气……
对于这些挟着羡慕又或嫉妒的感慨,李鼎自然也很骄傲,很自豪。虽然他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但只要手头宽裕一点,就会毫不吝惜地花在儿子身上。‘老子的种就是与众不同’,这话几乎成了他特有的夸耀之词,他用他的方式粗鲁笨拙地表达着他的父爱,而李易,对着这个不争气的老爸,着实也是又爱又恨。
虽然对其父在外面争强斗狠常常闯祸非常的恼怒,但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深厚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知识改变命运,小时候的李易便深刻领会到此话的精髓。这话不仅仅是针对他自己的人生,更具体化到对未来对现实的考量。
他第一个理想是长大后要当医生。因为医生对于长年在刀口上舔血的黑道中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太必需了。后来,他又想当律师。因为很中意律师在法庭上那种冷静智慧的形象。以老爸那种闹腾劲儿,将来即使不被人打死,多半也会被人民专政机关抓进去,啊,如果能象《法中情》演的那样,在关键时刻侃侃而谈以自己的专业知识将老爸救出来,那似乎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
结果——
大家也看到了,李易没当上医生,也没当上律师,他走上了一条与预先设想截然不同的路。因为,就象某些表现命运弄人的影视作品演的那样,在他人生最重要的关口上,李鼎这个惹祸精,终于毫无悬念地把儿子给拖累了。
那一年的七月,李易考上了清华大学,但没高兴几天,家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李鼎犯事了。
消息传来李易一口牙咬得咯吱咯吱几乎都要咬碎,他知道,要把老爸捞出来不花上一笔钱是不可能的。可家里唯一的一笔巨款就是父子俩好不容易才凑齐的学费和生活费,那是要用来给他上大学的……
李易矛盾极了,他不甘心放弃他编织了这么久的梦想,但就这么让老爸待在里面吗?
看守所,虽然他是没进去过,但也知道犯事的人在里面,若是家属上下打点得好,那还不至于受罪,不然,脱一层皮都有可能。老爸那么个爆性子,嘴上又不会讨好,不知道会被修理成什么样……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大学开学了,熙熙攘攘的新生中没有李易的身影。
什么医生,什么律师,李易以他的亲身经历领悟到这样一个真理:这世界上,钱才是最重要的。
钱可通神,钱可役鬼,钱可以买到一切专业人士为他服务……而要赚钱,循正当途径的话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完成原始资本的累积,他想在短时间内飞黄腾达,惟一的捷径就是:混黑道。
在他小时候李鼎曾一本正经地教导过他:人生在世,应该遵循以下原则。坑蒙拐骗,不偷!吃喝嫖赌,不抽!
在李鼎看来,能达到这样的水平才是一个无愧于天地的成功混混,李易还是优等生时,想起这两句话会非常鄙夷。可等他入了黑道后再来想,却只觉得怅惘。
老爸会灌输给他那样的家训,莫非是命中注定他要走这条路?他拼了命想跳出这个圈子,结果却还是照着原来的生活轧迹在前进。混混的儿子,果然也只能混迹于黑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