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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为什么总是看我(69)

作者:光度水文 时间:2025-08-23 12:31 标签:种田文 西幻 游戏网游 日常 NPC 纸片人

  “鱼群的死亡至今没确定原因。”
  “公鸡……看似是莫娜召唤的,可这之后,被指控操纵它的人又成了林塞。”
  “湖心市集,严格来说这其实不算一个阴谋,”他说着甚至笑了一下,“但当时所有的商人都针对我,我焦头烂额,新镇长的出现,恰到好处地解了这个围,是不是?”
  “至于醒冬鼓。”
  “划破它的人是石匠盖尔。没错,盖尔自己也承认了,可我还记得盖恩说,那天晚上,你也出现在仓库那里。”他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
  “有铁匠在,石匠早就快没生意了,他还要养盖恩,盖恩一岁的时候还给他动过一个手术。我曾经一直在想,石匠铺生意这么惨淡,究竟什么经济来源能让他一直维持下去,但答案你其实一早就告诉我了,一直是你,是——”
  他说到这声音反而收止,像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堵住咽喉,阻止他把后面的话说下去。但疑问进行到这里,无论如何我都应该了然了,只听一个开场白我都知道他想问什么。既然他已经把线索联系起来,我又怎么会吝啬于给一个首肯呢?
  “是我,”我轻轻点头,“你猜的没错。”
  “就是你最开始接触到的那些书之花。”
  *
  他看着我,张合的口中只剩下一个名词,是我替他把剩下的话音说完。
  这句落地后,周围又陷入另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我看着双拳紧握的玩家,却突然奇异地对当下的时点感受到一种抽离,我仍身处这里,灵魂却像一旁坐席上的观众,对舞台上演的剧目品评指摘。
  精彩吗?
  不精彩。
  说实话,这就像是两座冰山相撞,多少惊涛骇浪的无声都是隐藏在海平面下的。从表观上看,我甚至能从这种平静里体味到一丝咄咄逼人,我能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一种客观的评判——身处高位的我吐露的事实就如同一场山崩,几乎要将楼梯底端的玩家压垮了。
  他深呼气,紧攥拳头,如此重复几次。尽管这样,这也是他竭力控制的结果。我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想——他会讶异吗?他会生气吗?不,想来他此刻的心情大概还是无能为力居多,我很惊讶于自己会想到无能为力这个词,但这又似乎是对此情此景最好的概述。
  他说:“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他这么说,似乎是在给自己一个交代。紧接着他又抬起头,“那我提到的这所有事……”
  “醒冬鼓,新镇长,魔王公鸡,鱼群。”
  “都是你引导它们发生的,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那我算什么?”
  “什么?”他那句快而含糊,我其实没有听清,条件反射地把疑问重抛回去。玩家又低下头。他在原地转圈,狂乱如斗兽场下的困兽;我看着他步伐的速率由快向慢,似乎有什么纷杂的东西在他脑海里捋顺了、理清了。
  他说:“所以,你其实从头就不需要考虑我。”
  这个时候,我也已经慢慢领会了他的含义。
  玩家的意思是——这么庞大、这么繁杂的一个局,要按兵不动,不显端倪,只留出一个引导性的线头尾端,如同蜘蛛织网——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他抵达前构思好的吗?
  很遗憾,对此我的回答是,是的。
  毕竟我走过那么多的路。那些存档——姑且以平行世界的概念理解,我见过无数种发展,自然能从蛛丝马迹的发展中逆推出开端。
  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揣度环环相扣的任务链,又花了更长时间雕琢如何去拆解它,所以,当然,这都是在玩家上线前完成的,他是什么人、做什么,对计划的进程其实并不会有太多影响。
  但我说,“你走得比其他人快。”
  “至少,比我想象中快很多。我想过你如果一直都没有察觉怎么办,为此有好几种备份预案,但你都没有用上。比如,新镇长就是预案之一。”
  玩家:“你说的‘快’是指——”
  他话音突然断了,只剩喃喃自语,“……你是说在河边。”
  鱼群成片死亡后,他出发前往调查的小河边。
  我静静看着他。
  这是实话,玩家自己有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没有关系,接下来就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提示他这一点,比如老莫里斯和本,他们就是我的人。
  无论他怎么盘查,毫无疑问的一点是,这是个极其精密的系统。所有的疑点都会指向一个共同的幕后黑手,换句话说,也就是指向我。
  如果玩家没有发现,那么这种过家家似的任务还会继续下去,鱼群的事他会找到一个原因,可接下来,总有种种的不合理让他回过头重新看这件事。与其说我惊讶于他发现,倒不如说我惊讶于他过早发现,明明还有那么多线索隐而不发,可他就偏偏凭借表面上只言片语的联系,准确地——奇谲地、跳脱地,锁定了我。
  “那我有打破你计划的部分吗?”玩家问我,“比如说那个新镇长。如果我没有把他赶走,他会怎么办?”
  “那么他会接到一纸教会调令。”
  还有一些我没说完,其实新镇长的事原本没打算这么安排,是看到玩家的表现才临时起意的。但这又似乎没有必要,因为玩家看起来像是被完全地激怒了。我目睹他转圈的速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好像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他又在深吸气,握拳,以此来维持悬崖边岌岌一线的冷静。
  “你难道完全没想过我一点吗?”他这么问我,“说实话,我其实感觉自己很可笑。我很无知,被你牵着鼻子走,像条看到有肉就会扑上去的狗……你现在看我像什么?你现在看我是什么?”
  我感到一种劈头盖脸的荒谬:“我没有耍着你……”可他的尾音突然高起来,“这就是我感受到的!”
  几乎刹时间——如一块大石飞抛入水,溅起的涟漪在大厅里层层而去。我忽然间愣住了,我意识到,这是玩家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怒火。
  ***
  陆循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辛迟眉眼。
  他看得很清晰,很仔细。盛怒之下,一切影像都是清晰的,可他本人——那楼梯上站着的辛迟本人却依然遥远,是一个横陈于代码后散落的符号。他看着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怒火似乎又全都被挡了回去,就像过往的无数次,方寸之臾的一块屏幕宛如天堑,他永远无法触碰他、观察他,因而也无法探究他、了解他。
  他是沉默的石头,是坚实的镜子。唯一倒映出的只有陆循自己,他的茫然,他的不甘,他的痛苦。
  可那是可以做到的吗,话又说回来?他想要的、想得到的,向任何一个人袒露都会被说疯狂。就像别人劝他,“一个纸片人而已,认真你就输了——什么?还只是一个像素游戏?”
  他乐不可支,“你都在认真什么啊!”
  我都在认真什么?
  他自己也想知道。
  可他最后还是来到这里,为了——为了某种几乎不可能索求得到的答案。辗转反侧的那几天里,他曾无数次回忆起下线前的那一眼。上次下线,他问,是不是翻一次少一次?没有回答。陆循心中陡然有一片极北的寒流涌过,慢慢转向辛迟时,几乎也就同现在这般。
  辛迟在展柜后,无可无不可地抬起眼。室内是冷暗的蓝灰色调,垂落的阴影如斜切的帷幕,他在帷幕下看过来,清凌凌的那一眼。
  没有他,没有夜晚昏暗的图书馆,只有无边无际寒凉的月色。
  ——于是陆循下了线。
  他——他承认他在逃避。也许他只是本能地不想面对这个事实,面对这个第一面就已经被他领悟到的事实,那双眼睛里没有我。他按部就班上学,好像这样就能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忘掉,可那双眼睛仍然无孔不入地出现,出现在他的背后,他的恍惚间,他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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