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滑大佬穿书成炮灰美人(93)
梁舒做到了,他拼到最后一颗子弹。
最后一跳是3F。这个普通的三周跳对梁舒而言,本是一个平常的跳跃,但是现在却变成了不能完成的任务。
菲利普系列跳跃同样用右脚点冰。梁舒的右脚脚尖处硌着一个坚硬的护具,受伤的脚趾蜷缩在一起,根本无法用力。如果梁舒想要用右脚点冰,他就必须把流血的伤口撞向脱落的护具。不说疼痛,单说这个做法就无异于给自己用刑。这根本是在违背人类的生理本能。
梁舒榨干了骨头缝中的力量,伸出右脚,重重地把伤口砸向冰面,咬牙吃住劲。
在这一瞬间,梁舒额头的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疼!再疼又能怎么样?有告别冰场痛吗?有亲手把冰鞋扔到地下室痛吗?和渐冻症令人绝望的无感觉比起来,□□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落冰的瞬间,梁舒就失去了平衡。
太勉强了,他没有力气腾空,也没有力气旋转了。
就这样吧,摔倒也就扣一分,也许并不会影响比赛的最终结果。真的没有力气了。
钟钰的身体往前倾,手指死死扣住前面的栏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梁舒是强弩之末。
梁舒的脚踝几乎原地扭转了一圈,他深深弯腰找到平衡,头发险之又险地碰到冰面。梁舒闭上眼睛,冰面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厘米,他仿佛能看到刘海上扫过冰碴。千钧一发时,梁舒腹肌猛然蓄力,酸软的肌肉爆发出强劲的力量。
3F成了!他站起来了!虽然狼狈,但是没有摔倒,也没有手扶冰。
梁舒一直是稳定的大心脏选手,他从出道开始每一场都周全优雅地完成比赛。他第一次在赛场如此狼狈,但是今天每一个全力救回的动作是那么迷人。
成功了!体育馆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呼声。所有观众都知道,今晚他们在见证一个奇迹。
一线男单们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惊骇。好顽强的比赛气质,好坚定的必胜信念。好令人敬畏的对手。
欧文满眼都是惊骇,“如果最后的跳跃我来做,也许就放弃了。但是梁舒把它救回来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梁舒的胸膛像破风箱一样鼓起又落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鲜血的味道。他甚至不敢大口张嘴呼吸,因为只要一张嘴就能当场吐出来。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真的是极限了。
他的肌肉力量早已在第四个四周跳时,达到极限临界点,梁舒完全无视极限以惊人的毅力超越了他。他现在面对的是真正的生理极限,心肺功能的极限。
他眼前发黑,大脑发晕,每一个肺泡都在哀鸣,体内的血小板没有余力输送更多的氧气了。
也许正确做法是,现在立刻暂停比赛,或者至少站住歇上一口气。
沉闷的钟声敲醒了梁舒仅存的理智。他紧紧咬住下唇,撩开黑色的考斯腾下摆,用弓箭步冲了出去。
卡拉马佐夫的姓氏中包含着最深的诅咒。欲望,疯狂,癫痫,最终无人得到救赎。无人生还。梁舒承认他选择这一题材,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到了自己和卡拉马佐夫家族的相同特性。
那就一起疯狂吧。在这比北回归线更北的冰天雪地里,一起疯狂吧。
圆号唤起了西伯利亚的北风。极致疯狂的圆形接续步开始。
梁舒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抱头,胸膛向内佝偻。单脚一边旋转一边位移,滑出长串捻转步。他明亮的眼神中暗藏着疯狂,同时还有对比赛冷静的思考。这一刻,他分裂又痛苦的状态,竟然和音乐完美相合。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笔下,从来就没有快乐和容易两个词。可以爱,但是很难快乐。快乐是偶然的,痛苦是长久的。
卡拉马佐夫兄弟们一生都在追寻这一答案,关于爱与虐待,信仰与矛盾。
如果苦修能让我救赎,那么我愿身着黑袍。如果刑罚能让我免于自苦,我愿做苦役赎罪。如果逃离能避开无止境的精神内耗,我愿远离家乡。但是通通不能。也许卡拉马佐夫的姓氏中流淌着诅咒,我注定不得安宁。
人一生的路,注定是苦闷癫狂,拷问自我的道路。但是我们还是会拥抱爱,拥抱每个人。就像冬天的阳光,虽不温暖,但是足够明亮。
这一晚,无数R国冰迷在圣彼得堡冰场,或是在自家电视机前泪流满面。
《卡拉马佐夫兄弟》是植根在民族灵魂深处的东西,甚至是根植于每个现代人灵魂深处的痛苦。不管你之前有没有读过原著,梁舒的表演都能温柔地触及到每个人的灵魂。
这就是艺术的魅力,这就是极致的美。
力竭的梁舒在重音下,半跪在冰面上。他蓄力撑住冰面想站起来,却趴在冰面上半天站不起来。少年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考斯腾剧烈地扇动。邢伟教练大声地呼喊他的名字,梁舒想回答,但是嘶哑的声带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波琳娜教练甚至在和赛组委交涉,想让队医抬担架上冰场。
钟钰擦干眼底的湿润,他看向身边的小女孩,骄傲地说道“哥哥没有骗你吧。梁舒他确实做到了拼尽全力呢。”
汤馨用颤动的手扶正嘴边的麦克,她声音沙哑地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霍伊尔完成比赛后,所有人都觉得金牌已经定了。但是梁舒选择不服输,他选择战到最后一滴血。花样滑冰不是对抗类项目,我解说花滑十年,第一次看到这个赛场拼到如此惨烈。尊重永远靠实力获得。我们在世界赛场,在R国本土,给世界第一名将造成了大麻烦。从今天起,C国花滑人在业内真正挺直了脊梁。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这场比赛注定是让我永生难忘的比赛。”
汤馨抹掉泪水,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自从上个赛季梁舒横空出世,C国花滑就像梦一样。我反复地告诉自己,不要给这个孩子太多的压力。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心。事实证明,梁舒带给我们的,永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我们第一次在冰面上升国旗奏国歌,我们第一次在本国取得胜利,我们第一次在世界纪录上写下C国人的名字。现在,我们可以继续期待一个奇迹吗?一个真正的奇迹。我甚至不敢把它说出来。”
第60章 世界冠军
霍伊尔突然开口“我输了。”
“什么?”R国主教练怀疑他听错了。
“不管最终打分怎么样, 《大师与玛格丽特》输给了《卡拉马佐夫兄弟》。”
如果没有梁舒的对比,《大师与玛格丽特》一定是冰迷今年最喜爱的自由滑。但是现实,没有如果。两个节目同台竞技, 差别明显。
《卡拉马佐夫兄弟》直面人性的最幽微之处,就像眼看着巨斧朝自己劈来, 却不眨眼睛。《大师与玛格丽特》的魔幻现实主义精巧高明,但是曲折幽微的隐喻在现实主义的大智大勇面前, 输了先手。
如果说两部作品的取材还说得上各有千秋, 那么霍伊尔和梁舒演绎的功力就高下立判了。
霍伊尔的表演极具戏剧张力, 他把荒诞魔幻的世界观,喜怒无常的魔鬼演绎得很好。所有人都知道《大师与玛格丽特》要表达的不止这些,政治讽喻癫狂苦闷才是魔幻现实下面的真意。但是谁能要求一个花滑节目触及这些呢?霍伊尔能表现出哥特风格已经很优秀了。
但是梁舒的心太大了。他竟然在四分半的表演中,希望触及原作的精神内核。更离奇的是, 他做到了。
霍伊尔摇了摇头,他作为R国运动员, 在演绎本国文化的时候,却输给了外人, 真是让人输得没有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