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万岁(中)(3)
特别是慕尼黑1860球门后的那一片看台，这里的球迷更为激动，他们比这球场内任何一块看台里的人都更加直接、清楚的目睹了比勒菲尔德的进攻是怎样一次次被拦下的，他们的怒火也比其他人更盛。
一开始只是嘘声，后来加入了些叫喊，再后来是充满人身攻击的辱骂，到最后，食物们开始从天而降，被愤怒的球迷随手捞起，投掷到球场内。
德甲球场管理的不像英超球场那么严格，他们不禁止球迷携带食物入场。众所周知德国球迷喜欢在看球的时候又蹦又跳又叫，一场90分钟的比赛看下来可是非常消耗体力的，所以球迷们在到现场看比赛的时候，往往会带足食物——面包、水果、汉堡包、热狗、披萨、香肠甚至是啤酒。
一部分食物被看台四周的护网拦下了，但也有那些比较容易被投掷的飞过了护网，落到了球场附近。
一只香蕉当着无数球迷的面飞过护栏，然后在慕尼黑1860半场底线附近降落。
这金黄诱人的物体激发了一名比勒菲尔德球迷的灵感，他看看躺在草皮上的那只香蕉，又瞅瞅球门前的科赫，突然灵机一动对身边朋友高喊道：“看那小子的头发！他像不像是一只金丝猴？”
这个新鲜的侮辱可真得死忠比勒菲尔德球迷欢心，他们哄笑着说：“像！真像！”
“猴子和香蕉，绝配！”
“谁那儿还有香蕉？给我一只！我要让这小子今天吃个够！”
也不知是谁先动作的，慕尼黑1860球门后面看台上的比勒菲尔德球迷们到处寻找着水果，特别是形状像香蕉的东西，然后互相传递着，交给那些身强力壮的球迷，由他们向外抛掷。
阿尔姆球场内下起了一阵香蕉雨。
……
卡尔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出现在球场内的那些东西是香蕉。
他的确看见了愤怒的比勒菲尔德球迷在往场内丢东西，但他以为是矿泉水或打火机之类的东西——更值钱一点，也可能出现手机甚至是车钥匙。
盛怒之下的球迷可顾不上随手捞到的东西有多么贵重，他们只是拿起身边距离最近的，就那么往场内一丢，只为了发泄怒气，然后等意识到自己损失了多么大一笔钱财的时候，才会感到后悔。
在看台前的护网中什么都能找到，球衣、球鞋、食物、水果、啤酒，卡尔还曾听说有次比赛后，球场保安在护网里发现了一台破碎的笔记本电脑。
比赛中谁都可能会被球迷嘘，被他们扔东西，所以卡尔一开始没有重视这件事，他只是担心无脑的球迷会往场内扔没打开的啤酒、装满水的矿泉水瓶或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本来就重，加上从高空落下的重力作用，甚至有可能砸死人。
‘可千万不要砸中什么人’，正这么担心着的时候，卡尔朝己方半场一看，恰好看到球门附近到处都是香蕉。
多到数不清的，金黄色的香蕉，乱糟糟的躺满了慕尼黑1860半场，特别是科赫所在的球门附近，更是重灾区。
其中一些可能在被投掷的时候就烂了（或是摔在地上造成的），外皮敞开着，露出里面嫩黄色的，像是溶化后奶酪一样黏糊糊的果肉。
卡尔皱了下眉，感到有点莫名其妙：香蕉是非洲猩猩（猴子）最喜欢的食物，所以欧洲很多球迷在歧视黑人或黄种人球员的时候，会朝球场内仍香蕉，就是在暗示他们是猴子的意思。但比勒菲尔德球迷为什么要向球门前扔香蕉？是想滑倒什么人，还只是因为他们今天携带的香蕉特别多？
正在这时，球场内响起了各种参差不一的喊叫声：“猴子吃香蕉！”“嘿，金丝猴！”“科赫快看香蕉！”
这些喊声并不整齐，有些杂乱，但音量已经大到足够全场内都听的清清楚楚了。
“比勒菲尔德后卫舒勒头球解围，他将球传向了……”解说员听到球场内那些清晰的叫喊，一时都愣在了那里，连继续解说比赛都给忘记了。
卡尔沉下脸，径直走向第四官员：“我请求立刻停止比赛，直到那些香蕉被清理出球场，比勒菲尔德球迷不再侮辱我的球员为止！”
第四官员犹豫了一下，看向球场：“比赛也没有因为这些东西而受到干扰……”
“您看不到遍布半个球场的垃圾么？那么多香蕉，万一有球员踩到滑倒怎么办？”
第四官员朝卡尔点了点头：“我去跟主裁判沟通一下。”
两分钟后，比赛被暂停了，主裁判示意清洁工来清理球场。
比勒菲尔德半场内一点垃圾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被扔在慕尼黑1860半场内，在清洁工抬着垃圾桶走向球场的时候，科赫、扬克尔、丹特等狮队球员开始弯腰低头捡东西，中场附近的其他球员看到了，也跑过来帮忙。
科赫身边的香蕉最多，所以他捡的也最多，几乎抱了整整一怀。
在他身后，比勒菲尔德球迷看台上传出口哨声，和巨大的嘲笑声：“瞧他弯腰低头那模样！”“猴子捡香蕉哈哈哈哈！”
卡尔环视着比勒菲尔德球迷看台、主席包厢和教练席，那些人笑的前仰后合的表情和动作让他眼中开始染上怒意。
球场内这不同寻常的气氛影响了许多人，厄齐尔和拉斯跑到科赫身前，伸手跟他要东西：“把香蕉给我们吧，那群混蛋在嘲笑你。”
科赫看了自己队友一眼，突然直起身，左胳膊环着怀里的香蕉，右手从里面抽出一跟，借助嘴巴的力量拨开外皮后，他面朝比勒菲尔德球迷看台，慢悠悠的张开嘴，咬了一大口。
“唔，挺甜的。”科赫一边嚼着，一边发表评论。
拉斯和厄齐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科赫又朝队友们挺了挺胸：“免费得了这么多，你们要来一根么？”
阿尔姆球场鸦雀无声。
卡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115
115、偶像的引导 ...
阿尔姆球场大屏幕播放着卡尔畅快大笑的场面。
媒体区内的数十名记者在微愣过后,立刻将镜头对准了球场边,闪光灯此起彼伏的亮起。
卡尔·奥斯顿居然在场外笑的牙齿都露了出来？这可是千载难遇的画面！
当卡尔意识到自己的面孔出现在大屏幕后,他敛住了笑容,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看向球场。
一分钟后,记者们仍然没有将镜头移开，他们还在捕捉着他的一举一动。
被如此多的镜头齐齐对准的感觉令人不快,卡尔眉头微皱，上排牙在嘴唇上一擦而过。
《慕尼黑日报》记者哈克心中一动，他注意到,卡尔·奥斯顿那片被牙齿咬过的唇瓣，变成了犹如玫瑰花瓣一样的颜色。
通常来说它们总是苍白的。
常年苍白的肤色，偏薄且毫无血色的双唇，和冷静自持从不失态的执教风格，使公众视线中的卡尔·奥斯顿在很多时候看起来，像是一幅画像、一座雕塑多过于像个真人。
部分球迷甚至或花痴或恶意的说：“其实还很像是一个吸血鬼。”
卡尔当然不是一个吸血鬼，也不是什么恶魔，或是常年禁欲的神父……他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自然也会表现出温情的一面，只是这种场面没有记者或球迷能见到，所以他们对他的印象有时候就过于呆板，甚至觉得他不真实。
而现在，先是放肆的大笑，后又是染上玫瑰色的双唇，使慕尼黑1860主帅整个人变得前所未有的生动。
‘像是一幅肖像油画被注入了生命活了过来’，哈克想：‘而且，如果有能将双唇涂抹成这颜色的唇膏，我女朋友会买疯的。’
……
比赛结束后，媒体们在混合区内围住了科赫。
“被比勒菲尔德球迷丢香蕉，你觉得被侮辱了么？”
“你认为那些球迷为什么要朝你投掷水果？”
“在球场上帮助清洁工捡香蕉并且吃掉，是你真的饿了，还是对主场球迷的一次反击？”
“你喜欢香蕉这种水果么？”
虽然科赫算的上的足坛新星，但好在他在刚走红的时候就应付过媒体如此大的阵仗，此刻再遇倒也不慌乱：“被扔香蕉？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卡恩被多特蒙德球迷扔过香蕉，菲戈也在诺坎普被丢过猪头，我只是重复走了一遍前辈们走过的路，这对我制造不了什么困扰。”
耸耸肩，他继续回答记者们的问题：“香蕉营养价值高，纤维含量丰富，可以迅速补充体力，而且卡路里也低，我没什么理由不喜欢它，实际上我们在训练时也常常拿它当零食吃。”眨眨眼，他对镜头露出了过分灿烂的笑容：“比勒菲尔德球迷可真是慷慨，我想他们丢到场上的香蕉数量大概有几百根？虽然烂了一部分，但完好的也很多，我和队友们全都把它们捡了回去，要知道现在市场上的香蕉价格可不便宜呢，全扔掉太可惜了。”
“你，你的意思是你把那些香蕉全都……”《踢球者》记者有些瞠目结舌的问。
“一根不剩的全捡了回去。”科赫笑眯眯的说：“你要来几根么？它们全被我放在更衣室里，估计一会儿得打车抬回俱乐部呢。”
记者被震慑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好在他没过多久就意识到同事还在举着摄影机对着他，职业素养在此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关于比赛，我是说只是比赛，你有什么感想？”
“我很高兴这场比赛没有失球。”科赫真挚的说。
“零封对手让你觉得很开心很兴奋？”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科赫露出了个幸福的表情：“老板答应我，只要我一场比赛没有失球，就给我1000欧元的奖金。”
1000欧元。听到这个数字后，记者沉默了：一场比赛1000欧元的话，打满一个赛季三十四场联赛场场不失球也不过三万多欧元，而如果有人能做到一个赛季都零封对手，那是妥妥儿的门神级别，年薪五六百万都有俱乐部挥舞着钞票疯狂求购，而区区均场1000欧元就让兰伯特·科赫感到兴奋了？这到底是财迷呢，还是说他压根就不在乎奖金的多少，注重的其实是其他东西呢？
没等他再次提出疑问，科赫就被其他媒体围住了，《踢球者》记者看了眼被人群团团围住的少年，喃喃感慨说：“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门将……”
……
比勒菲尔德球迷在球队与慕尼黑1860的交战中，向狮队门将兰伯特·科赫投掷香蕉的原因在比赛结束后已经被调查清楚了，很多比勒菲尔德球迷亲口承认，他们向科赫扔香蕉，是因为觉得他的发色像金丝猴，扑救捞球的动作像长臂猿。
跟种族歧视非洲裔球员像大猩猩，而朝他们扔香蕉一样，卡尔认为科赫所遭遇到的同样是一起歧视事件，他在赛后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就主动对比勒菲尔德球迷的行为进行的谴责，并表示：“我希望足协能给予比勒菲尔德俱乐部公正的处罚，因为他们在比赛中对科赫所做的事绝不是什么善意的玩笑，实际上那充满恶意和对人格的侮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