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66)
郑清的神色突然柔和起来:“他生日在十一月十四日,喜欢黑色,爱吃香菜,讨厌茄子,鸡蛋只吃蒸的和炒的,认为薯条是世界的瑰宝,和甜党势不两立……”
说到这里,郑清失笑:“我就是甜党。”
他笑够了,继续说:“他喜欢博尔赫斯,不喜欢马克吐温,喜欢李商隐,讨厌韩愈,因为他是推字党,他这个理由确实比较任性……我也是推字党。”
“他会的东西很多,杂而不精,但演技登峰造极。他很戏精,喜欢吐槽,有时候看起来像个变态,但他其实没有坏心。”
“虽然他小心眼,睚眦必报,像把刀子……”
“他哭起来很好看,笑起来其实很难看。但我不希望他哭……也不希望他笑。”
“他左手腕上有十七道没褪的疤,胸口有一颗小痣,腰围是多少我也不必告诉你……”
“他自然睡着时会有一个固定的姿势。他现在从来不听《梦中的婚礼》,因为他以前用它催眠,后来用它也睡不着了,反倒听烦了。他也不听《蓝色多瑙河》,无论用多么美丽的曲子当闹钟,你也会对那首曲子厌烦的……我也烦《蓝色多瑙河》。”
“但我知道他最喜欢的曲子是什么,他没告诉过任何人。”
“虽然他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但他没有生病时……他其实喜欢暴雨。”
“他喜欢海绵宝宝,从小到大。”
“他小时候……他小时候……”郑清突然一个恍惚,“我们是在医院认识的。”
“他病号服上裹着黑色的大衣,这打扮没什么稀奇的,”郑清道,“我当时就在想,他的眼睛真好看。”
正在这时,床上的沈怜缓缓睁开了眼睛。
郑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脑海里全是沈怜睁开眼睛的这一幕。
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
第78章 拜伦(十)
那双眼睛在之前变成了冰蓝色, 色温很冷, 睁开的那一瞬, 就像雪原的风呼啸而来。
那种感觉纯净得像冬日新雪后,你打开房门呼吸到的第一口空气, 又凛冽得像绝世好刀第一次出鞘时刀刃上的寒芒。
冰蓝色的眼瞳是万丈坚冰,里面封存着一段月光。那眼瞳在刚刚睁开时是冷漠的、凌厉的, 而那亘古不化的冷漠坚冰在看清眼前人的瞬间――冰皮忽解,波色骤明。
在盈盈的波光中, 那一段柔和的、静谧的、旖旎的月光出来了。
郑清就撞进了这么一双盛着月光的眸子里。
眸子的主人像是做了千百万次那般熟练,他不顾手上的针头,撑起上半身,搂住了郑清的脖子,亲昵熟稔地蹭了蹭。
“醒了?”郑清问了一句废话。
沈怜“嗯”了一声, 靠在他身上不动了。
在这个过程中,同样在床边的萧宁像是披上了隐形人的斗篷。
萧宁:……
我应该在车底, 而不是在车里。
萧宁现在不怀疑郑清和沈怜的关系了, 他怀疑自己和沈怜的关系。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沈怜诧异地扭过头, 道:“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一阵复杂的情绪充斥心头, 有怒意,有委屈, 也有迷茫,萧宁勉强笑了笑,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怜微笑道:“挺好的, 谢谢你为我担心。”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嗯,队长再见。”
“再见,你好好休息。”
萧宁走后,郑清把靠在身上的沈怜推开,让他的坐姿重新端正。
沈怜竟然没有对这近乎于撇清关系的动作表示抗议,竟然也像早已习惯一般。
“你和他怎么回事?”
“他应该有点喜欢我吧。”
“你呢?不说破、不答应也不拒绝?”
“嗯。”
“你真是……”
“犯贱还是婊?我替你补上?”
“你别这样。”你知道我拿你没辙。
“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盘问我这些呢?郑、医、生。”
萧宁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他漫无边际地在基地里游荡,想捋捋自己的思绪。
他一路踢着小石子,不知不觉上了天台。
夕阳盛大,红红的一个饼就挂在天台边缘,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夕阳下还蹲了一个人。
那个人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看见他后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
“陈博士,你怎么在这儿?”
博士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太阳,听到萧宁问他,慢悠悠道:“实验室里睡了一个多月,被助手赶出来了,说是让我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放松心情,说不定还能找到新思路。”
萧宁走过去,蹲在他身旁,也试着伸出手,看着那只手徒劳地抓不住任意一片绯色的光影。
“那挺好的。”萧宁说。
于是两个人就一起沉默。
“天快黑了。”博士说。
太阳彻底钻进了他们脚下,只留下了一道赤色的圆弧。
萧宁从皮夹克中摸出一包烟,问:“介意吗?”
博士摇摇头,从他的烟盒里顺了一支。
他看着太阳仅剩的那道圆弧,突然孩子气地笑了,眼里跳动着金红色的火苗。
“我想拿太阳点烟。”
萧宁打开打火机将烟点燃。
“好主意。”烟雾缭绕中,萧宁听见自己说。
他的心更乱了。
“你知道绑架那位林小姐的是谁吗?”郑清问。
“不清楚。”沈怜拔了针头,有些烦躁。
“你得罪了谁?或者说你死了谁是受益者?”
沈怜自认自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个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合格公民,没有得罪死任何人。
至于受益者,更是毫无头绪。
“知道我和林绯谈过恋爱的,末世前不少,末世后可不多,”沈怜说,“知道我一定会去救前任女友的,那就更少了……”
沈怜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小细节。
自从来自《山海经》的那些草发挥了它们应有的作用后,沈怜的记忆力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混沌。
吃了就不迷惑……
过往的记忆像是胶片一样,一帧一帧被倒带重放,每一件事情中,周围所有人的表情,语言,语气,小动作被逐一分解。
“我有一点猜测了。”沈怜说。
郑清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到沈怜一声颇为冷淡的“我困了”。
郑清确定了,沈怜在发脾气。
他不确定沈怜为什么发脾气。
他把沈怜的手摊开,在有指甲印的地方吹了吹,然后在他手心里放了一颗糖。
“你睡吧。”他轻轻走出去。
临走前,他听到一声“我日你大爷”。
郑清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令人惊艳,只看一眼便魂牵梦萦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脸郑清从未见过,但他依旧走过去,像每一个见到美人而心生欣悦,去和美人搭讪的男士一样。
“见到你很高兴。”郑清说。
女人漫不经心地撩了撩头发:“那你可真是满脸都写着高兴呢。”
郑清觉得与她无话可说了。
女人也不拿正眼看他,矜傲道:“少废话,沈怜呢?”
“关你什么事?”郑清反诘。
“我发现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白眼狼。”
“这又从何说起?”
“我刚刚才救了你们的命。”
“嗯?”
“要是没有我,一颗超级大的导弹,就会‘嘭’的一声,炸在你们的头顶。”女人嘻嘻地笑,很神经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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