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小吏(84)
众人:“??”
唯有牛二,擦了擦头上的汗,没说什么。
一餐拔霞供,吃得衙内们七仰八叉,满脸通红。
“好,好个拔霞供啊……别具风味,我现在竟觉得野兔就是要这样吃才最有味了,我回去一定要烫给我阿爹吃。”
“杨禹清,你们家的厨子果然有点意思,这样的吃法也能想出来。”
“不错不错,这次搞得比以往都好。”
杨禹清极有面子,看牛二的眼神也更和善,见其一直在旁边给自己涮肉,便说道:“你也坐下来,吃点东西。”
“谢大郎。”牛二便丢了些小菜进去,然后慢慢吃起来。
杨禹清看他小口小口吃拨霞供,十分怕烫的样子,皮肤白嫩,舌尖则不时露出来,和嘴唇一般,都鲜红鲜红的,一时竟有些口干舌燥。
本朝左风盛行,他平素性喜渔色,却多取女伶,至少不会主动走旱路。此时,一瞬竟有些恍惚,自己也颇觉惊讶,沉吟一会儿,亲自倒了一盏酒,递到牛二嘴边,冷冷道:“吃。”
牛二睁着乌黑的眼睛,有些惊诧地望过来,但还是伸手摸着杯盏,一口吃了下去,又道了声谢。
杨禹清看牛二脸上飞红,也如轻薄云霞一般,心中不禁起了些绮思,这拨霞供,若是拨弄的是这一片云霞……
杨禹清斜坐着,脸上面无表情,眼睛却不动声色地扫着牛二,看他吃完了,便叫他去烫酒,命旁人收拾锅碗。
众衙内吃饱喝足,方想起自己也是读书人,便吆喝着要写赏雪诗。
杨禹清满心绮念,动笔写来是雪,品来却是色了,霜雪非霜雪,红霞非红霞的。
大家逐一念过,念到杨禹清的,不由哄堂大笑,说他看山看雪还不老实,早知道上山前要带些妓女来了,否则这会儿也不至叫杨大郎“不痛快”。
众人饱食痛饮,嬉乐一番,满足地下山,各自归家。
杨禹清回得家中,心里痒痒仍不消,想了半晌,看夜幕落下,便将小厮唤来,命其去后厨传菜,务必叫牛二亲自送来。
第88章 谁要抓他?
牛二端着一盘兔肉和酱料, 跟着小厮去杨禹清院中,杨禹清此时正在书房,小厮便帮他开门,待他进去了,再关上, 自己也没跟进去。
牛二回头望了一眼, 觉得有些奇怪, 看杨禹清坐在书桌前,书都被扒到两边,中间摆了锅,便把盘子也放了过去, “大郎,今日吃了两顿拨霞供,都是辣汤的,待会儿叫些清热的粥吃吧, 否则上火就不好了。”
“好, 你倒是细心。”杨禹清很满意, 看了他一眼,又拿起一卷书看起来。
牛二好生自觉地拿了一只碗给杨禹清烫兔肉,然后蘸好酱料,放到他手边。
杨禹清一边看书,一边挟肉吃。
牛二站在一旁,因杨禹清吃得慢,专心看书,所以他也无甚事,盯着桌上的书发了半晌呆。
杨禹清扫了他一眼,牛二连忙收回目光。
但是杨禹清并不在意,反而态度很好地搭话:“你识字么?”
牛二脸有点红,说道:“认得——但是不多,像大郎这书上的,我便不知道是什么字。”
他指着其中一本书说道。
杨禹清瞥了那本书一样,轻笑了一声:“这可不是汉文,你认识才有鬼了。”
牛二这才恍然,“竟然不是汉文,大郎真是博学多才啊!”
“有的书,不必文字,也看得懂。”杨禹清却是悠然说道。
牛二面露不解。
杨禹清把自己手中的书缓缓展开,摆平了。
牛二低眼去看,只见书上是个峨冠博带的士人,正将一名浑身赤裸的少年压在树下,下身相接,神态狎昵。
牛二:“……”
杨禹清站起来,往牛二那边走近,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看懂没?”
牛二缓缓退了一步:“大郎……你……”
杨禹清歪着脑袋看他,“嗯?”
牛二又迅速倒走了数步,去摸门,一推,竟然推不开。
杨禹清摊了摊手,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休要试了,我平日也不玩这个,不会与你做个长久‘夫妻’,你同我睡个几次,叫我舒坦了,我这里有赏钱,府里也无人敢嚼舌。你知你脸皮薄,若是同意,便来满饮此杯吧。”
牛二手指搭在门上,半晌不吭声,随即磨磨蹭蹭往这边走了过来。
杨禹清本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他开始动作,登时满目盈笑,摆好了姿势等他投怀送抱。
牛二走到近前,一手接过那盏酒。
杨禹清心里放松了,眼见他手指细长白嫩,就伸手想去摸他的手。
牛二却一下把酒泼在他脸上,杨禹清迷了眼睛,口中骂了一句小王八,伸手去抓他衣襟。
牛二早有防备,闪开了身子,又一拳蒙头,砸在他鼻子上。
杨禹清只觉鼻子一阵酸痛,鼻血长流,眼泪也难以控制地落下,一时开不得口。
牛二好似早就设计好了一般,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双手端起锅底,兜头泼在杨禹清身上。
杨禹清登时一声惨叫,“来人,来人!!”
他之前为成好事,把人都调开了,这时周遭哪里有人。本来看今日牛二爬山就觉得他没练过弓马,定是不如自己,要制止岂非易事!
谁想这小子虽没有武艺,但下手端得刁钻,浑似街上经年刁事的无赖混子,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牛二趁杨禹清被糊了一脸,伸手抄起桌上一堆书中的几本,用布包了绑在背上,然后提了椅子,把窗砸开了。
窗外是片湖,牛二只犹豫了一下,便跳了下去。
而杨禹清这边,半天才等到人来,给他洗了眼睛,沾了辣汤的眼睛肿的和核桃一般,还有脸上斑斑红痕,都是烫伤,鼻子下面一片血红。
杨禹清牙都快咬碎了,恨不得把那牛二抓来生撕了,他因在意自己的眼睛,又心知牛二和自家签过契,故此并不觉得他能躲到哪里去。
眼睛不住地掉泪,杨禹清无意扫了自己的书桌一眼,僵了片刻,扑上去一阵翻找。
这一翻找,杨禹清只觉得血都要凉了,“快,快去禀告我爹,牛二是个细作!你们快去,把他抓回来,他定然往外逃了,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杨禹清也顾不得头脸的伤,往外冲。
他的小厮抱着大氅跟在后面,“大郎,外面冷!”
杨禹清哪里还管得了天气如何,外面的天再冷也不如他的心冷啊。杨士蘅那里得知消息,也赶了出来,父子撞在一处,杨士蘅一巴掌便扇在他脸上,“叫你清账,你就给我清出这个?”
杨禹清喏喏道:“孩儿只想无人识得……”
“那这个厨子牛二是怎么识得的?!”杨士蘅暴怒,“我叫你小心,小心,再小心!”
杨禹清不敢再还嘴,只想着牛二抱着账本跳到水里,说不定都糊了呢……
……
牛二湿淋淋地坐在墙头,外衣因为浸水厚重,都被他脱了,因为跑动,一时不觉寒冷,反而浑身火热。他见到远处有人举着灯笼、火把赶来,毫不犹豫地扒着墙跳下去了。
杨禹清也跟着跑出来的,远远见着一个人影,咆哮道:“牛二,你死定了!!给我开门,追!”
墙那边远远传来牛二的声音:“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不是牛二!”
杨禹清手指握紧成拳,好啊,果然是早有准备的细作……
——
云雁回一边狂奔,一边在心中哀嚎。
他也不想的啊!
按照原来的设想,正常情况应该是他打探到线索,报给展昭,然后展昭来把账本盗走。
谁能想到,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他给发现了账本。
这要死的杨禹清,居然还玩儿断袖!
处于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叫他根本没法全身而退,没法不打草惊蛇,只好搏一搏了。
眼见后面的人追得越来越近,云雁回还算沉得住气,他早就将附近的路摸熟,跑到这里,就算赢了。这时节拐过一道弯,看看眼前奇高的院墙,呼呼喘气……
……
杨禹清带人追了过来,眼前一条大道,什么人也没有。
倒是旁边的院墙下面有些脚印。
“一定是翻墙进了这家,看不出来还是个高人。”杨禹清看了两眼,“这里是八王府……我爹呢?这可得他来叫门了。”
院墙的另一头,云雁回看看旁边的角门,有点汗颜。
什么高人……他不过是刚好有这里的钥匙罢了……
这时候一阵夜风吹过,云雁回才觉得彻骨寒冷,抱着怀里的账本,往一个方向走去。
……
当云雁回敲门的时候,赵允初完全没有想到今夜会发生什么,他已经洗漱好准备上床睡觉了,却听到敲门的声音,还没人说明来意。
这可奇怪了,难道是三哥喝醉了吗……
赵允初将门打开,便见到大冬天的,雁哥儿穿得极为单薄,还浑身湿透,在寒风里,抱着一个包袱直打颤,湿淋淋的发丝贴在脸上,小脸苍白,眼睛湿漉漉的,极为可怜。
赵允初不及多想什么,身体已经快于想法,伸手把云雁回抱进怀里,一个旋身用脚勾上门,背靠在门上,把风雪挡在身后。
云雁回到这时才松了口气,“我走不动了……”
赵允初自己也像抱了个冰坨入怀一样,冷得一个哆嗦,但是不敢放开手,心疼得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他把云雁回抱到床上,将被子压上去,汤婆子也塞到云雁回怀里,又把几个炭盆都搬到床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