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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必/敬泌】敬长安(6)

作者:方长命 时间:2019-11-25 11:16 标签:甜文 剧版

  又一阵山风吹来,捎过一朵低云,往崖边飞来,张小敬眼看着李泌嘴角带笑,被风撩起了发尾,云缠雾绕虚无缥缈仿佛就要乘风归去,竟情不自禁地去抓李泌的一缕散发。
  李泌被他吓了一跳:“张小敬?!”
  五尊阎罗这才恍过神来,讪讪道:“李司丞今天好风流,头发都散了。”李泌从他手里抽出头发,横了一眼:“也不知拜谁所赐。”方才马上两人挤作一团,发髻本来就松垮,一颠就掉了一半。
  李泌捻着发尾,突然指着云盖之下隐约可见的村落坊市问道:“你可看得见下面的人?”
  张小敬眯着眼睛:“甚远,看不清。”
  李泌苦笑一声,又像是轻嘲:“李某也看不见.....郭将军说‘大鹏展翅九万里,看不见地上的蝼蚁’,可我偏要救蝼蚁,《逍遥游》中有云‘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可我身披鹤氅端坐庙堂,世间难得双全法,我却常想两全其美...”李泌望向张小敬,眉宇间尽是难掩的忧虑,“你说李某是不是太贪心了?”
  张小敬心神微荡,似是被雾粘住了喉咙,对视良久才吐出一句:“...是你太心软,”但凡心硬一点的,随便舍弃了哪个都行,“对天下太慈悲。”却惟独对自己狠得下心。
  李泌又是一个苦笑,仿佛在说“李某无能为力”。张小敬见过他果决的模样、思虑的模样、哀伤的模样,但受不了李泌现在这副无奈又挣扎的表情,登时就返身去解马:“不看了不看了,上马,回道观,本是想让你开心,没想到你到哪儿都能扯出伤心事,”他朝李泌遥遥伸出一只手,“下次定寻一个让你只记得享乐的地方,多远都带你去。”

第九章    09 无名泉
*是道:泉也无名,情也无名
  自张小敬许下“要寻一处只让李司丞笑”的好风景之后,当真三天两头的、变着法带李泌出门。昨日去看花,前日去赏月,好好尽了一回野性,几乎每日李泌都要筋疲力尽的回来,也因如此李泌近来夜夜好眠,檀棋看在张小敬能讨自家公子欢心的份上也不好计较。
  李泌虽体弱,但有冷水浴的习惯,用他的话说,这是为数不多能强健体魄的法子。是日,檀棋给李泌整理外衫时突然想起,山上的那眼冷泉清冽,如今正是夏初,泉水没有寒意,便对正靠着矮几打盹的李泌说道:“公子今日是想洗热水澡还是凉水澡?”
  李泌“嗯?”了一声,困得睁不开眼。檀棋笑笑,继续说道:“之前来华山清修,公子总喜欢去泉水里泡澡,前几日檀棋去看了,那眼冷泉清澈见底,泉水温凉,公子要不要去解解乏?”
  檀棋噙着笑,看李泌睁开略带迷茫的睡眼。她家公子素日谨慎守礼,偶有激越的时候,却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迷惘之态,李泌清瘦如少年,配上表情更显得稚嫩,当然,这话檀棋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李泌呆呆看了檀棋一会儿,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点点头:“许久不曾去泉里沐浴了,那便今晚去。”说完便支起身体来醒神,只是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
  檀棋笑着应了声,回身去收拾衣服用具。
  从葶苈观后院走小路,穿过一片细竹林,走个三五分钟便能到泉水边。说是泉水,其实是石中之水,从石缝间潺潺流出来,并不是从地下冒出来,冬季还会断流,只有春夏两季才适合沐浴,当年李泌无意发现,心情懒怠,随口起了个名字叫做“无名泉”,倒也有几分道家的韵味。
  泉水汇成一小深潭,人站进去刚好没至肩膀,四周参差环绕着细竹疏木,浑然天成一道屏障,只留头顶一口空隙供月神徘徊,更显得幽闭。李泌提了一盏灯转进来,身后跟着捧了皂粉布巾等一干用具的檀棋,两人虽主仆多年,檀棋一直是李泌的贴身侍女,但到底男女有别,李泌长大了之后就没再叫人伺候过洗浴,此时也是想遣檀棋出去:“山上无人,你不用伺候我了,回去休息吧。”
  檀棋本想说还有个不老实的张小敬,又觉得说出来奇怪——都是男人,没有偷看洗澡的道理吧?便退了出去。
  另一边张小敬刚从山上下来,他看见有一大群流萤,又想折腾李泌出去看,但却扑了个空。张小敬趴在李泌的窗前,没看见打坐的小道长,只看见了收拾书桌的檀棋。
  “李泌呢?”
  檀棋看他一眼:“找公子何事?”
  “没事肯定不找,找了就是有事,”张小敬双臂一撑,跳进屋内,“李泌小狐狸躲哪儿去了?”
  “你到真把自己当回事,公子躲你作甚?”檀棋从盒中挑了一匙香粉倒进炉里,味道和李泌身上的别无二致。张小敬嗅嗅,问道:“李泌惯用这种香吗?”
  “此香名云巅,公子自己配的,闻着静心清神,”檀棋答道,“你若没什么事,就赶紧出去,别在这儿捣乱。”
  张小敬充耳不闻:“你家公子还喜欢什么?”
  “...你问这个作甚?”
  “就问问,怎么?这还是密要说不得?”
  “说得说不得,我都不告诉你。”檀棋与张小敬针锋相对,扭头就走,像是故意要惹人生气。张小敬追上去拽:“小妮子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他也有些恼了,自出长安,檀棋就对他没有好脸色,好歹他俩在上元节那日还假做过一回夫妻。
  “我为什么要对一个登徒子有好脸色?”檀棋冷笑。若说之前伏火雷一事,张小敬处处挑逗于她倒也无妨,可伏火雷事结,张小敬百般伎俩都冲着李泌,在檀棋眼里,简直就是找他们主仆逗乐,故技重施,檀棋自认那日长安灯下有过一点心动,但早已经无影无踪。
  “我何时...?!”张小敬被噎了一嘴,他上山后百无聊赖,循规蹈矩,整日骑马巡山,见得最多的外人就是樵夫,什么时候又被扣了一个“登徒子”的帽子。
  檀棋心如明镜,她家公子不谙俗事,可她在一旁却看得清清楚楚:“张都尉,我奉劝你,你想同谁玩儿些恩爱把戏尽管去,只请你离公子远些,他若摔碎了,不是你赔得起的。”
  张小敬眉头一皱,听出了檀棋的意思:“...我何时有过这种心思,不过是...”檀棋一抬手,止住张小敬的话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都尉,若是无意,就更应该离得远些。”
  “站住,”张小敬不自觉声音压下来,他有一丝心慌,像是被敌手戳中了意料之外的痛处,“你且跟我说明白了再走,我与李泌只不过是好友...”
  “我家公子自是待你如好友,可张都尉你是吗?”檀棋咄咄逼人,她一想到景教之中的种种,又想到贵人给李泌的密令,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声调也不觉高了起来,“若你真把我家公子当好友,就把你的七窍全全堵死,叫我看不见一点他意!”檀棋气急了,“张小敬,收起你的如意算盘吧,你见一个爱一个,见谁都想上去戏弄,假作真心,有意思吗?!”
  檀棋愈喊愈大声,无名泉离葶苈观有一段距离,她不怕李泌听见。张小敬被这一席话说得头皮发麻,心神不宁,竟没察觉到屋后已有人靠近。他辩驳道:“谁说我假作真心!我真心何处你可见得?!”
  “我当然见不得,张都尉的真心,好深呐。”檀棋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后院遥遥传来一声“檀棋”是李泌的声音。
  张小敬和檀棋皆是一惊,檀棋甩开张小敬的手匆匆迎出去,只见李泌湿着发,穿着素色的单衣,一手提灯一手托盘,刚进院门。檀棋近身去接,李泌就轻声问她:“刚刚又在和张小敬争执了?”檀棋心里一跳,抬眼看李泌,李泌微蹙眉,不是很赞同的表情:“说过许多次,不要针锋相对。”
  檀棋低低应了句喏,心想刚刚那些话应该没被听去,否则就不是这个反应了。
  张小敬跟在檀棋后面走出来,视线胶在李泌身上:“小狐狸这是去洗澡了?”
  “屋后有冷泉,可以沐浴,张都尉是找我有事?”李泌拢手温声道。张小敬搓了两下手指:“...无事,只是想带你去看流萤。”
  “改日吧,李某今日乏了。”李泌闻言轻挑眉,像是有点兴趣又抵不过困倦,笑着与张小敬擦肩而过了。张小敬低着头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忽然转头去看李泌窗下,银辉茫茫,隐约可见两道浅浅的脚印。
  
第十章    10 信
  入夏,山上也跟着热起来,偏有人还喜欢躺在屋顶上晒。张小敬嘴里叼着根草,往下一瞥,正看见李泌穿着一身烟色长衫,挽着拂尘跨出门。
  “小李泌,去哪儿?”
  李泌仰起头,被阳光晃迷了眼:“散心。”
  “我和你同去!”张小敬不容得人拒绝,一翻身就落到李泌身边,“我看你屋里供着三个老头,瓶里花该换了罢?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泌张张嘴,终是好气度地驳道:“...不是老头,是三清圣人,我已说过许多回了。”
  李泌让檀棋留守观中,和张小敬二人慢慢沿山路走去,张小敬安静不到片刻便开始给李泌绘声绘色地讲起市坊传奇,李泌低着头听着,突然插进一句话:“张都尉觉得檀棋如何?”
  “...”张小敬脸色一僵,“突然问这个作甚?”
  “好奇。”李泌转过头来看他,眼里淡漠得很,完全没有话里的意思。
  张小敬掀起嘴角一笑:“你即是不愿意兜圈子诓我话,又何必编个理由来骗我?”张小敬说道,“那夜...你听见了?”
  李泌点点头:“赶巧听见了,我还不曾对檀棋说,”那夜李泌其实已走到窗下,听见屋内两人压低了声音的争吵,遂又悄悄退回去站在院门口唤檀棋,“我以为,你是个坦荡的人,早就想找个由头问你——你对檀棋,究竟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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