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垂耳兔会罗生门(22)

　　总而言之，无数盯着芥川龙之介背影的人群里，不可能存在心怀善意的目光。所有人都抱着隐秘的想法，用浑浊的眼珠去打量、去权衡、去算计。
　　无论六岁、十五岁、三十岁，乃至更大或更小的年纪，能在贫民窟活下来的人永远不可能包括蠢蛋。
　　由于距离的关系，他们只是远远的看见有个黑黑的长条形东西砸到了那个小鬼的头顶，但面对他背影的人们无法看到芥川龙之介后续的进食行为——而能够从前方能看清他接住了凭空出现的食物、并开始边走边吃的人，早已一个个瞪大眼珠，完全不敢相信。
　　他到底拥有着什么样的异能力？？
　　而比起在无数强烈的视线下被[怪物]强制喂食寿司卷，芥川龙之介更愿意选择主动顶着那些贪婪又渴望的无数目光之中，先把[它]交代的食物吃完。
　　这次的惠方卷比三明治还要好吃许多，里面裹的很多食材他甚至都没有吃过，也不太认识，但他很确信自己都挺喜欢。
　　这就是身处光明世界里的人们，会花钱买来吃的新鲜食物吗。
　　芥川龙之介垂下眼睛，将手里的保鲜膜揉成一团。
　　想让银也能一直吃上这种食物。
　　所以，趁着眼下[怪物]还在，他还活着，就快点去攒些能在外面使用的货币吧。
　　作为混乱与黑暗代名词的擂钵街，建立在暴力上的秩序只能依靠暴力来维持——由此产生的诸如掠夺、攻占，绑架、乃至杀害等等严重违法行为，在这处相对封闭的灰色地带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这种简单粗暴划分阶层方法的后果就是，参与这种资源掠夺游戏的头目、高级成员，以及一些与帮派合作的商人，会逐渐对武力强悍的人员有着越来越多的需求。
　　中介应运而生。
　　他们可以接受雇主委托，将任务内容贴在房间内的墙壁上——如果有谁自我评估能够达到雇主的要求，便可以自行撕下任务清单，凭借这张纸去亲自与雇主确认，并在最后完成时，带着雇主的任务完成回函，来中介小屋领取报酬。
　　简而言之，一个非常简单的中间商运作流程，盈利点则是他们会从雇主给的报酬里抽取一部分作为介绍费，也可以叫做佣金。
　　不过，与报酬越多佣金越多的外面世界不同，他们是任务等级越低，佣金越多。
　　能顺利完成这种地方的高等级任务，对方的实力肯定也是强悍无匹，傻子才会用高比例去抽他们的成，一不小心惹怒对方可就是大限将至。
　　而能够接下高等级任务的人，往往在完成一两次任务之后就会被某个势力花大价钱挖走，成为对方的战力之一，不再需要靠接任务过活——除非是本人拒绝被招揽。
　　因此，最后往往还是低等级的任务完成的居多，报酬也少得可怜；高等级任务则是鲜少有人问津，往往一贴就是好多天。
　　只是今天，有点不同寻常。
　　中介眼睁睁看着一个身体单薄且瘦弱、有着死气沉沉黑瞳的冷郁孩童来到墙壁前，似乎连任务明细也没怎么仔细看，直接撕走了报酬最高、第二高和第三高的那几张纸。
　　？？？
　　“喂…”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别乱接，你仔细看清楚任务内容，知道自己要去对付谁吗？”
　　“……”对方的脚步停顿一下，似乎表示有听见他的忠告，但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字，又继续不紧不慢的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的中介，感觉自己一口气莫名给堵在了胸口上。
　　闷。
　　“现在的小鬼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坐在前台的他忍不住嘟嘟囔囔，“上次也是，那个红赭头发的小鬼一口气接下好几个任务就没信了，也不知道活没活着，”
　　“还害我又重复贴了一次任务……”


第25章
　　芥川龙之介独自走在路上，翻看那三张薄薄的任务清单。
　　经过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热闹看，跟在他身后的尾巴已经越走越多，只剩下零星的突兀几人；很快，那几个别有用心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继续盯梢他。
　　[怪物]没有去管，芥川龙之介便也直接无视了，只专心辨认纸上潦草的字。
　　刚才他确实是只盯着报酬数字最多的三张纸撕的，没怎么关心任务内容——不过，在这种地方，等级越高的任务内容越是大同小异。
　　要么作为某人的保镖，要么作为某一方的战力。
　　像那类次一等的搜寻或复仇类任务，报酬就要少得多了。
　　芥川龙之介大概估了下距离，决定先去离他最近的目标地点，与雇主见一面。如果动作快的话，天黑前应该能回来。
　　这是酬劳第二高的任务，内容大致上是写着要将某处的据点抢回来。是一种条件简单粗暴，但对武力与头脑都相当高要求的任务类型——像这类争夺激烈的据点，往往都会驻守着许多帮派人员。
　　不过，倘若武力能高到一定程度，那不需要头脑也没什么问题。
　　对芥川龙之介而言，以往的他是没办法完成这类任务的。他驱动布刃的精神力有限，无法一次性攻击数量太多的敌人；并且，对于只能操纵衣物进行延展攻击的他而言，用任何武器都能伤害到的本体则显得格外脆弱。
　　——而擂钵街最不缺的就是花样众多的武器，与一万种夺人性命的方法。
　　因此，大多数时候的芥川龙之介只能在直面威胁之时追求一击必杀，趁着敌人蔑视他年幼瘦弱、尚且没有对布刃的攻击提起防备。
　　这样虽然可以勉强保证他如野狗般流浪在擂钵街生存下去，却也无法做到更多了。
　　但现在与芥川龙之介如影随形的，是战力深不见底的[怪物]。
　　[它]享受着摧枯拉朽般的最原始暴力，近乎鬼神般支配着[它]所期望见到的一切光景，将惨烈的求饶与哀嚎当作心情愉悦的食粮。
　　那么，无论是敌人率先对他发动攻击，还是他主动踏入危险——对[怪物]而言，都是喜闻乐见的事件发展吧。
　　芥川龙之介的头脑冷静到极致。
　　没能体会过任何感情、仅被[怪物]牵动过几次情绪的他，在拥有能够规划未来的可能性时，十分漠然地先将自身安危剔除了出去。
　　只需要银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就好。
　　为了这点在外面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心愿，他必须攒够很多的钱。
　　脚步停住的芥川龙之介，对着门前伫立的两个守卫递上那张写着任务的纸，“我接了。”——他简明扼要的开口道。
　　“你接这个任务？开什么玩笑？区区一个骨瘦如柴的小鬼，别在这挡道，滚滚滚。”
　　看大门的青年是一个头发明显染得不太成功的黄毛。他相当不耐烦地冲芥川龙之介挥了挥手，宛如驱赶一只烦人的老鼠或者苍蝇。
　　芥川龙之介并没有被激怒或者感觉到被冒犯——毕竟这种遭遇在以往的四年中，早已经历过无数次。
　　他只是歪了下脑袋，思考怎么做才能让对方认可自己……确切的说，是[怪物]的战斗能力时，另一个守卫也开口了。
　　“等下……”
　　他的声音轻微打着颤，“十岁左右，戴着围巾，黑发，但两侧鬓角的末端是白色……我听说过这家伙啊。”
　　黄毛转过头，“……哈？”
　　“就是上次我和你提起过的啊，给隔壁区那个帮派从下到上来了场恐怖清洗的罪魁祸首，”对方贴着黄毛耳边小声道，“千万不要激怒他，否则就算是全身骨头断掉都不稀奇……”
　　黄毛：“……”
　　黄毛用气音挤出控诉：“……这种事情你不早说！？”
　　“是你自己嘴快……”
　　“……”
　　总之，在黄毛重新扭回头后，先冲芥川龙之介尴尬笑两声，语气瞬间缓和下来，“行，你在这里稍等，我进去和老大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