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咬牙把心底的愤恨压下去，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他后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海边的凉风吹起阵阵浪花，也带走了脸颊升温的温度。
    躲在在岩石后的哈尼雅一脸尴尬，他被贝利亚拉过来，偷看着双亲的散步。
    怀里还附带一只年幼的玛门。
    梅塔特隆在他们身后几十米的方向，从容的坐在椅子上喝茶，仿佛不被他们几个的情况影响，温和的询问起奈宝尼尔的学业问题。奈宝尼尔咬手指，好想过去看一看啊，扭头望向梅塔特隆温柔的笑容，他心中一个咯噔，顿时乖乖的坐在他面前的小板凳上倾听教诲。
    梅塔特隆抚摸他的头顶，略带强硬的说道：“不要做偷偷摸摸的事情。”
    奈宝尼尔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了。”
    岩石后的几个家伙膝盖中箭。
    听到梅塔特隆教育奈宝尼尔的话，哈尼雅的脸颊发烫，扯了扯不肯动的贝利亚，“梅塔都有意见了，我们不要偷窥了吧……”贝利亚当作没听见，一脸兴奋的看着路西菲尔殿下和路西法……好吧，陛下的散步。
    玛门在哈尼雅哥哥的怀里歪头，脸颊鼓起，吹出一口气，把哈尼雅在胸前的金发吹起几缕，格外美丽，就和父亲一样漂亮。
    更让哈尼雅尴尬的是背后传来奈宝尼尔活泼的声音，“父亲，你以后能和哈尼雅父亲一起散步吗？就像路西法爷爷和路西菲尔爷爷那样。”
    “不会。”梅塔特隆认真的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会带着你和哈尼雅一起散步。”
    奈宝尼尔的笑声越发欢快。
    有什么比自己的亲人注重亲情来得愉快呢！他才不羡慕两个爷爷去海边散步的浪漫，因为路西法和路西菲尔把儿子和孙子完全忽略了！哼！
    扒着岩石，贝利亚纳闷的想道：“不是快亲了吗？怎么突然没亲上去？”
    隔音结界始终笼罩着沙滩的周围，所以贝利亚和哈尼雅都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只能通过他们的一举一动来判断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搂住险些要亲吻的这对情人，忽然分开，路西菲尔背对着贝利亚，而贝利亚睁大了眼睛，也顶多是看见路西法冷着的脸色。
    这是发生冲突了吗？
    没有啊，路西菲尔殿下好像没拒绝路西法的亲热。
    “哈尼雅，你会唇语吗？”贝利亚心里挠痒痒，不由望向了同样多才多艺的哈尼雅。
    哈尼雅无奈的说道：“不会。”
    就如同梅塔特隆对待奈尔一样，路西法从来不会教导他光明背后的事情，那些阴暗的，隐蔽的，充满算计的事情，哈尼雅统统没有正面的接触过。即使是教廷和外界的争斗，哈尼雅也是以极为正面的形象参与，宛若站立在神坛上的圣子。
    这是路西法、阿莱、亚尔曼他们对自己的爱。
    还有，远在天堂，却总是注视着凡间教廷的路西菲尔。
    哈尼雅的嘴角翘起，深青色的眸子柔软干净，好似带给世人幸福和爱情的魅力天使。
    贝利亚看见这般的哈尼雅，突然明白了什么。如果不是路西法的刻意保护，哈尼雅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性格，而获得父亲全心全意宠爱的哈尼雅，明白这一点该有多开心。
    “啧——”贝利亚嘀咕了一声，无可避免的想到了被视作父的上帝。
    假如放在凡间的环境里，他大概就是被嫌弃的小儿子吧。
    但是贝利亚不知道，他心中冷漠无情的上帝就站在路西法的对面，与路西法对峙，硬生生破坏掉了路西菲尔和路西法之间的亲热。在上帝看来，路西菲尔不该沾到任何情欲，保持身心的纯洁，这样才能永远被光明接纳，成为他心中最完美的造物。
    神喜爱纯洁，喜爱光明，喜爱美丽的事物，路西菲尔满足了他在创世后对生灵的期待。不知不觉，他把更多的视线留给了路西菲尔，将光耀晨星捧到了独一无二的高度。
    除了神，就是炽天使长。
    只要继续保持下去，谁都动摇不了路西菲尔的地位，上帝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路西菲尔会抛弃这些，拥抱恶魔，亲吻恶魔。
    哪怕这个恶魔是他的半身，也是路西。
    这样如同镜子般互相亲吻的感情，扭曲无比，不被上帝认同。
    早在创世庆典的变故发生后，上帝看清楚路西法的灵魂本尊时，就知道他抛弃了所有光明，完完全全背离了七美德。路西法没有路西菲尔灿烂的金发，没有明亮如苍穹的眸子，他站在大海的边缘，风吹响他黑色的衣袍，就像是海浪下的暗礁，朦朦胧胧，隐晦而莫测。
    上帝与他对视半晌，率先移开目光的是路西法。
    路西法望着广袤无垠的大海，淡到疲倦的说道：“让路西菲尔出来，我不想和你说什么。”
    他一说出这番话，上帝就感觉到路西菲尔的灵魂开始反抗。
    他的光耀晨星为了路西法在违逆他。
    心中浮现不是滋味的感觉，上帝温和的按下路西菲尔灵魂，顺便封闭了路西菲尔对外的感知力，暂时征用天使的身躯。重新审视路西法的时候，上帝想要找到路西法和路西菲尔的相同之处，外表不算，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灵魂，让上帝感到小小的苦恼。
    变坏了，变黑了。
    不过，上帝忽然记起了那个只剩下躯壳的弥赛亚，在第二次洗礼结束后，失去记忆的弥赛亚对他的视线里充满了孺慕。
    一如诞生之初的路西菲尔，他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路西。”
    一个称呼自然而然的从上帝口中吐露。
    路西法猛地回过头，视线冰冷之中透露出讥笑的意味，“谁允许你这么喊我。”
    “路西，吾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情，吾希望你能自愿和吾说。”上帝无视路西法不悦的意见，脚下踩着松软的沙滩，漫步而行，夜晚的月光如影随形，为他披洒下光明的道路，“时间和空间的奥妙，就算是吾也没有完全参透，但是吾知道一件事情，任何奇迹都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本来不想理会上帝的路西法眉心皱起，身体背离了意志，跟了上前。
    “吾不清楚。”上帝并不在意袒露自己不清楚的事情，“这世上总归有些秘密，例如你的重生，例如该隐消失的灵魂，这些都是吾不曾想到的问题。”
    路西法衣袖下的手指屈起，捏紧。
    代价？
    能够让他穿越时间，跨过空间，实现奇迹的存在，还会有谁……
    路西法突然说道：“我本该必死无疑。”
    上帝停下。
    金瞳冷冽的看着他，透着极深的威慑力，“谁能让你死？”
    “没有谁，是我自己不想活下去。”路西法却没有停止这场不是散步的散步，他与上帝擦肩而过，仿佛只为了不落在上帝的身后，不让神灵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有了第一句话，后面的话似乎不那么难以说出口。
    “我与无底深渊融合，意识消散，成为法则的一部分，按道理来说我不可能活下去，无底深渊和法则不也会放过我的灵魂，但奇怪的是我活了下来，还成为了还是人类时期的该隐，这个奇特的身份给了我直接介入创世庆典的可能。”
    “我曾以为，是奇迹让我改变了命运……”
    上帝了然，“现在呢？”
    路西法讽刺一笑，徒增几分凄艳哀绝之美，“可能是哪个高高在上的家伙在施舍我吧。”在沙滩的夜晚，光照不到他的身上，他的指缝里滑过漆黑的长发，冰冷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