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传播异世界(59)

　　那时候可比现在艰苦, 至少现在一人一床被子。
　　不过等真正躺下来, 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他睡觉不喜欢关灯, 不然会陷入无止境的恐怖幻想，各种电影情节轮流来, 从前在现代的时候, 他床头两边都有台灯, 抽屉里也常备电池, 就怕碰上停电。
　　此刻墙上左右各点着一根儿臂粗的蜡烛，将屋子里照的亮堂堂。
　　时玉平躺着不敢扭头, 怕一扭头对上霍辞的脸。
　　努力想赶紧让自己睡过去, 偏偏怎么也睡不着, 只能冲着天花板干瞪眼。
　　“睡不着？”
　　霍辞忽然开口。
　　时玉咳嗽一声：“熬过了。”
　　穿越过来养成了八、九点就睡的习惯, 早脱离了熬夜党的队伍, 这会已经凌晨一点多，加上今晚发生的事太多，身体上累, 精神上却很清醒。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翻了个身：“要不要我陪你聊一会儿？”
　　时玉身体莫名紧绷：“不，不用了……”
　　霍辞低笑一声：“放心，你没同意之前我不会做什么，我也不想睡，随便聊聊，你说什么我听着，或者我给你讲个故事？”
　　时玉本想拒绝，但话在舌尖打了个弯：“讲点你的事吧，随便什么都行。”
　　说完懊恼的抿了下唇。
　　霍辞不给他后悔的机会，说了起来：“那就说说我的家人吧。”
　　他略一沉吟，说：“我爸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协议离婚，之后两人各自再婚，我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一双同母异父的弟妹。”
　　时玉默默听着。
　　虽然霍辞从来没有详细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但平时言语里总会透露出一二，他已经拼凑出来七七八八，并不意外。
　　霍辞也没有想要他给出什么反应，继续说：“他们属于联姻，并没有多少感情，生下我和我哥，算是完成任务，任务完成，他们终于可以摆脱束缚，各自追求真爱，唔，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真爱不真爱，我爸之后娶的妻子依然有联姻的性质在里面，只不过不像当初和我妈那么被动，他可以主动挑选一个相对有好感的。”
　　“我妈那边也差不多，她找的是一个画家。”
　　他说了个名字。
　　时玉一惊，这可是国内知名画家，哪怕他这个不是绘画专业的也知道。
　　“我爸妈都比较强势，当初都说是强强联合，其实是一山难容二虎，这跟性别无关，我妈的野心其实要比我爸更大一些。”
　　霍辞说到这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一下。
　　“我爸这边有我哥，他是霍家上下都属意的接班人，我妈这边比较复杂，对了，我妈姓于。”
　　时玉咽了口口水，不是他想的那个于吧？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于。”霍辞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于家过于枝繁叶茂，偏偏位子只有一个，都想争一争，我妈也想，她本来想把我推出来……”
　　他一顿：“当挡箭牌。”
　　挡箭牌？
　　时玉愕然。
　　“嗯。”霍辞并没有多聊的意思，一语带过，“我自己主动退出了。”
　　时玉松了口气：“所以你才会来安市？”
　　“没错。”霍辞说，他声音含笑，“幸好我来了，不然就错过了你。”
　　时玉闭了嘴。
　　耳朵有点热。
　　霍辞见好就收，回到正题：“我家，还有类似其他人家，其实也没有电视上演得那么亲情淡薄全是利益，还是有感情在的，人和人相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只是分轻重罢了。”
　　“这世上一碗水端不平的父母比比皆是，不分富贵贫贱。”
　　他声音平静：“我哥是他们第一个孩子，老三和小弟小妹是得到自由后和喜欢的人生的，生我的时候他们就谈好了要离婚，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才拖了三年，感情不同，会偏爱很正常。”
　　“而且他们本来就很忙，就算是我哥，小时候最常见到的也是生活助理。”
　　时玉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是独生子，在万众期待下降生，小时候说句小皇帝不为过，也幸好外公严厉，每年寒暑假强行摁着他磨性子，否则还不知道歪成什么样。
　　他之前从霍辞言语间听出来他和父母感情一般，没想到会淡薄到这个程度。
　　霍辞无声勾了勾唇，说：“其实也还好，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没相处过，也谈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只是有时候……”
　　他非常轻的叹了口气。
　　时玉迟疑，扭头想安慰他，一转头对上了他带笑的脸，霍辞支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双眼含笑，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郁郁惆怅。
　　时玉：……
　　果断扭头翻身，将后脑勺留给对方。
　　亏他还绞尽脑汁搜刮脑子里的鸡汤打算劝他，白想了！
　　霍辞发出一阵低笑。
　　“抱歉，抱歉。”他告饶，“我不是故意的，我说了半天你不理我……”
　　呵，还委屈上了。
　　时玉翻了个白眼。
　　霍辞幽幽叹气：“我没说谎，年轻的时候我确实那么想过，我哥是所有人重视的大少爷，老三是我爸和后妈的真爱结晶，小弟小妹也有他们亲爸疼爱，只有我夹在中间，你当我为什么会背那么多诗，还不是想讨他们关注，以为背得越多他们会喜欢我……”
　　然而偏爱就是偏爱，不是他努力就会改变的，不然又怎么叫偏爱。
　　时玉心里的气就消散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我是独生子，我爸妈感情很好，我爸那一辈倒是兄弟姐妹很多，有五个，但是我爸是小儿子，我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偏爱他，轮到孙子辈也偏爱我。”
　　“我妈也是外公外婆的小女儿，我有两个舅舅，都对我很好，虽然外公严厉一点，但也是为了我好。”
　　说完轻咳了一下，怎么觉得自己这有点像是在炫耀。
　　果然听到霍辞深呼吸：“你这么说不怕拉仇恨？”
　　时玉眼里泛起笑，语气无辜：“我只是在阐述事实，你说了你的事，我也说了我的事，扯平了。”
　　霍辞绷住想吓唬他，结果没绷住，也跟着笑了。
　　无奈摇了摇头，重新躺了下来：“算了，随你开心。”
　　这一番闲聊，气氛轻松了不少。
　　或许气氛太好，时玉看着窗帘上映照出来的影子，犹豫了下，问：“你说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呢？”
　　“你说一见钟情，我相信，但是你在一年后才说出来，显然是相处过后才做的决定。”
　　他犹豫了下，委婉说：“我最难堪的样子你也见过……”
　　刚穿越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过浪漫的想法。
　　孤男寡男落难它乡，霍辞颜值身材在线，简直偶像剧式的开场，没想法是假的。
　　但很快偶像剧就变成了纪实片。
　　几天没洗澡没洗头、轮流熬夜、蹲在炉子前烤内裤……各种狼狈，哪里还浪漫的起来。
　　他那点小心思在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挂着两坨可怕的黑眼圈时就消失殆尽了。
　　可以说他所有狼狈不雅的模样霍辞都瞧见过。
　　他喜欢他什么呢？
　　总不可能是他当初没洗澡没洗头？
　　霍辞：“我最难堪的样子你不也见过，难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拒绝我？”
　　“不是。”时玉脱口。
　　霍辞：“这不就结了。”
　　“可是……”时玉还想说点什么，但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什么来。
　　“你说得对。”霍辞开口，“我没有在一见钟情时就跟你表白，确实是想相处一段时间——好吧，我承认，我是想观察观察，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迟疑了下，委婉说：“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时玉：“嗯，我理解你的意思。”
　　一见钟情是很美好，但万一等了解发现三观不合呢？甚至严重一点品性有问题呢？
　　先相处再确定是应该的。
　　但是——
　　他忍了忍，没忍住：“难怪你是单身狗，这样追人能追到才怪。”
　　哪有上来就这么直白的。
　　“对你有用就行。”霍辞说。
　　时玉一怔。
　　霍辞挑眉：“难道不是？”
　　时玉：“……是。”
　　特喵的有用极了，他就喜欢这么直白。
　　霍辞笑了，声音温柔：“看，我就喜欢你的‘是’。”
　　时玉僵住。
　　忽然觉得火炕烧得发烫，从脚底一直烧到了头顶，烫的他喉咙发干，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辞含笑：“除了这个还有很多，我能列出一百条来，你要听吗？”
　　“不！不用了！”时玉像是被蛰了一下，急忙出声。
　　“哦。”霍辞十分遗憾的样子，“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听我再说。”
　　时玉嘴角抽了抽。
　　沉默了一会儿，霍辞开口：“其实我也说不上来，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啊什么，我说真的，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纨绔花花公子？”
　　“我看到你就高兴就开心，你高兴，我也高兴，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想这就是喜欢，可能这种事就是这么没有道理，不是说谁长得好看谁优秀就一定要喜欢谁。”
　　时玉觉得简直像睡在了炭火上，快烤熟了。
　　霍辞适可而止，为这次卧谈画下句号：“不用有负担，你可以慢慢考虑，就算一年两年我也能等，没关系。”
　　时玉沉默。
　　半晌开口：“我会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