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外卖(156)
罗飨倒是从容,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他哥哥。”
众人了然,看向罗飨和他诺的眼神更加热切,心道,原来是兄弟俩个,果然在颜值这个领域,基因才是最重要的。不过说起来,哥哥和弟弟长得也不像呀。
罗飨别过头,轻声嘱咐他诺道:“来,喊一声哥哥听听。”
他诺以前也曾这样介绍过小老板,但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还从未开口正经喊过。明明自己就有两位哥哥,喊一声哥哥再平常不过,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不知为何,对着小老板这张俊脸,哥哥这两个字仿佛变了味道,他愣是喊不出口。
他诺憋着劲,不好意识地松开牵着罗飨的手,小脸涨得通红,低头期期艾艾着,也不知是在辩解还是承认了。
罗飨极轻地笑了一声,也不强迫他。
他诺自己晾了一会儿,等脸的温度下来后,这才有心思重新关注起他的新“哥哥”。他原本以为,小老板说要打工只是一个借口,本质上只是不放心他,特地过来陪着。没想到,罗飨已经和谢为先教授交流起来,言谈之间很是专业,看起来似乎是真地想要协助本次的探秘团之旅。
他诺偷偷摸摸地拐过去,站在罗飨身旁,听他们两个谈话。
谢为先教授手中摊开一张地形图,将今天下午的目标用红笔勾勒出来,指给罗飨看。罗飨认真看了一会儿,建议先出发前往目的地再做休整。
“往林子里头走,日照不足,趁着太阳,早点出发,早点结束,这样还有时间回来搭设帐篷。”他说道。
谢为先教授也点头同意,回头朝众人说道:“现在白天时间虽长,但总归也是有限。要不,大家辛苦辛苦,咱们先过去,带上食物。”
其他数人都没有意见。大家虽然起得早,但都很有先见之明地吃下扎实的早饭,又在路上补充了些许零食,此时都还不饿。
短暂的分工之后,众人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很快便收拾妥当。车辆都被留在原地,露营装备都整理好锁在后备箱内。此地荒郊野岭鲜有人迹,无需担心物品安全,谢为先教授做主,不留人看守,所有人一起出发。
他诺也像模像样地跟着别人倒腾一通,只不过没能帮上什么忙。他自己背包里没有大件物品,本来也不用收拾,整只背走即可,省去不少麻烦。
罗飨也有一只白色的背包,他诺还从未见他背过。他身上的运动服也是浅色的,很别致。白色几乎是户外运动物品的死亡色号,通常不会有人使用。在一众七彩荧光运动色之中,罗飨显得格外耀眼。
他诺却觉得白色的背包也好看极了,小老板真是哪里都好。他颠颠地跟在罗飨身后,毫不吝啬地夸赞一番,直吹得他天上有地上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随行的几位女士同样也是眼睛都看直了,那位负责摄像的小哥更是想把摄像头直接往罗飨脸上。
这让小海獭有些不太高兴。他喜欢看别人盯着着小老板出神时满脸欣赏的模样,那样会让他觉得与有荣焉,却不愿意他们离得太近表现得太露骨,那样会让他没有安全感。抱着这般纠结的想法,他诺故意上前两步,紧紧跟在罗飨身后,想方设法将他的身形遮盖住。
“哥,哥哥……”他诺努力贴上罗飨的后背,结结巴巴地喊着,“你是不是走得太快了呀。”
罗飨稍顿,放缓脚步。他诺赶紧趁机追上去。
他们脚下的这条山间小径并非是人造路,而是用脚或是爪子踩出来的一道捷径,边界线与杂草交错,并不分明,显得路面更加狭窄,只能勉强容下紧挨着的一个半人。
他诺只顾着想和小老板肩并肩走,一不小心就踩上路旁的杂草丛,险些绊倒。幸好小老板生性机敏,虽然双目始终看向前方,却仍旧能在背后长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来,第一时间拉住闯祸的小海獭。
罗飨回头瞪他诺,他便可怜兮兮地回看,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你真厉害呀!”他诺小声叹息道,“你都没有看我,就能知道我的位置,还把我救了起来,你肯定是会魔法吧。”
罗飨对于这般无脑的花式吹捧早已习惯,不管他诺吹得多么响亮,他依旧能面不改色地听下去。
他诺笑了笑,又趁着小老板不注意,偷偷往他的背包兜里塞糖果,不一会儿就将左右两边两个兜塞得鼓鼓囊囊。
罗飨稍停脚步,不动声色得往后瞥了他一眼。他诺挪开目光,装作没看见。
背后不时传来意味不明的目光,想来他们两个的互动引起不少人类的打量,不过,罗飨和他诺都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这般,一行人往林内西行过百米,原本还算清晰的人行小径渐渐消失,道路也变得陡峭起来。队伍停下来,重新整顿。
罗飨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他诺说什么也不肯离他太远,也贴着罗飨走在队伍头阵。他身后跟着林洲先生,再往后是老当益壮的谢为先教授和他的助理。林洲先生一面顾着他诺,一面回头照看老教授,丝毫不敢走神。摄像机和记者还有团内的几位女士被安排在队伍的中间,方便彼此照应。几位人高马大的男士则走在队伍末端殿后。
林间小径消失之后的路并不好走,而且地势逐渐攀升,他们几乎是顺着一整片荆棘与蕨类植物丛生的坡地往上爬。踩在潮湿草丛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因为没有着力点,大家走得很不稳当,稍有不注意,就很容易顺着陡坡往山下滑去。
幸好罗飨果真是一位经验老道的资深向导。他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镰刀,利落地劈开一条新道。他走过的地方,恼人的枯枝烂叶被清除出视野之外,草丛已被踩实且压得很平整。只要跟着他的落脚点行走,能剩下不少力气。
饶是如此,十几只人类也走得相当辛苦,不过半个多小时,就都气喘吁吁,一脸菜色。倒是年纪最大的谢为先教授表现突出。他虽然已到古稀之年,身体依旧健朗,两脚生风,能毫不费力地就跟上节奏,甚至比队伍里的一些年轻人看起来还要轻松。
老教授一边爬,一边还能腾出力气来点评一番。他指着一大片翠油油的蕨类植物,赞叹道:“你们看啊,这里的环境多好呀。这里的很多动植物在市区已经看不到了,而且还有这样完整的垂直分布羣落了,真是美不胜收呀。每一口空气都是沁人心脾。来来,你们过来看……”
他诺听见谢为先教授的声音,好奇地扭过头看去,竖起耳朵听他向自己的学生和其他团员讲解其中的奥义和知识点。
人类观察自然的视角很是奇特。在小动物们的眼中,树就是树,草就是草,只有对自己有用处的和毫无用处之分。它们并不会对为什么山坡上的植物和山脚下的不同感到好奇,更不会深究其中,挖出一套完整的理论和观察经验来。人类则不同,相较于其他生物,他们离大自然的距离几乎是最遥远的,受自然的影响也是最小的。可是他们天然的好奇心却最是强烈。
他们中的某些人类更是天性爱提问,爱思考,天马行空,琢磨的都是无关繁衍和生存的“毫无意义”的问题。出于这种好奇,他们有勇气探索未知的一切,发展出人类独有的解读自然与宇宙万物的观念来,并将种种未尽的观念和学习方式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孜孜不倦,永无止步。他们掌握的有关自然的秘密,也许比其他所有物种都要多,然而人类并未因此骄傲自满,反而愈加谦逊。
谢为先教授感慨道,所谓学海无涯便是如此,无论是自然科学领域的哪一个分支,你越是往深处探索、越是往下走,自然在我们眼前呈现出的面貌就越是惊人。在自然的至上力量之前,所有物种几乎都处于同一起跑线。也许人类能够稍微领先一点点,但优势也极为有限。
这让始终生活在百叶林里却对周遭事物总是熟视无睹的小海獭感到十分新奇。他心想,也许正是因为意识到自我认知的局限性,人类才会变得如此聪明的吧。
“这些都是芒萁。”谢为先教授指着眼前的一大片蕨类植物,满是怀恋地说道,“你们年纪都小,应该没有经历过。在我还小的时候,家里既没有煤气也没有煤炭,只能烧火,就是柴火。柴火呢,得去山上砍。最好烧的不是木材,就是这种芒萁。晒干之后,很容易点燃。而且漫山遍野有的是,直接在地上搂就行,都不用砍刀。我那时候个子小,只能背一捆。我奶奶在前头走,我在后头跟。柴火压得实在,看着不多,实际上重的很,没晒干的时候更是够呛。我走得踉踉跄跄,经常一个不留神就从山坡上滚下来,脑门上留了个好大的包。导致我个头就一直没怎么长,都七老八十了,还是这么点大。”
老教授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众人听罢,也跟着笑了起来。
谢为先教授精神饱满,脸色因发汗而显得红润饱满。他边走边谈,兴致高昂。老教授一生知识渊博,涉猎动植物领域的多个方向,野史趣闻,信手拈来。其他人听得起劲,连爬山带来的痛苦都减去不少。这样有趣的野知识往往只能从这样博学强记的老学者口中得知。
不过,有趣归有趣,除了几个身体素质高的成员,其他人走到后头几乎是四脚并用地往上爬,累得不行,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谢为先教授的他的两位学生助理就没有那样好的体力,一开始还能勉强跟在后头照顾老教授,一个小时过去后,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落到队伍的中后段去了。于是,林洲先生便稍慢一步,陪着谢为先教授慢慢往上爬。
等罗飨宣布离目的地只剩最后半小时路程时,小海獭也终于熬不住了。周围都是人类,他不敢随意动用体内的精力,硬生生靠四只爪子爬,此时已是汗流浃背,浑身发软,像一坨软面似的,几乎撑不住随时要往下倒。
罗飨立刻意识到他诺的不对劲,主动停下来,回头看他。
“你想不想拉着我的爪子呀。”他诺这样问道,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满脸通红,眼眶里闪着泪花,一副惨兮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