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自己毛茸茸(8)
说实话,乔然真是打心眼里同情伊登和狄克以及疗养院里给那位军团长服务的其他人,相比起来自己的境况还不算太差。毕竟尼尔森和安德鲁脾气再不好也是在正常人的范围,而那位军团长简直像得了狂犬病一样,不能以常理度之。
下午下班的时候乔然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都提不起劲来。本来想叫个车回家,又觉得不划算,就算路程不远也要二十点,今天刚花了八千,能省则省吧。
于是他还是拖着灌了铅一样的步子慢腾腾地走回了家,往天只要二十分钟的路硬是走了半小时。
进小区时,弗兰克从窗口看他一眼,关切地问:“乔,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乔然疲惫地笑了笑,“没事,就是工作有点忙。”
弗兰克理解地点点头,接着说:“清洁工说你家的光脑好像放了一天,早上出门忘了关吗?”
乔然忙了一天差点忘了,弗兰克一说才想起来阿毛还在家里,顿时振作道:“是啊,我先回家了。”
“嗯,拜拜。”
上了楼,屋门一打开,一只雪白的巨大毛球就扑了上来。
乔然提前有所准备,张开手臂抱了个满怀,然后把自己埋进那团毛绒绒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大白狮果然够治愈,乔然瞬间就觉得自己快要见底的血条往上涨了一截。
阿毛仿佛感觉到乔然状态不佳,不禁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
乔然摸了摸它的毛耳朵,笑道:“今天可把我累坏了,还好有你在。”
阿毛立即跑到沙发上卧着,冲乔然热情地甩了甩尾巴,意思很明显,快来撸我。
乔然当然就不客气了。
尽情撸了个痛快后,乔然终于满血复活,白天积累的负面情绪悉数得到释|放,头痛也不治而愈。
他不由得万分庆幸,还好捡到了阿毛这只厉害的精神体,不然要在以前,他得头疼气虚个好几天,甚至吃止痛药才会慢慢恢复。
晚上乔然没做饭,把中午剩的半盒营养剂热热吃了,然后和阿毛又窝在沙发上一起看《小羊咩咩》。
正看得投入时,大白狮突然警惕地抬起头,接着从沙发上跳下地,没头苍蝇一样在厅里转了两圈,随即冲进了乔然的卧室,一头钻进了他的床底下。
只是它的个头实在太大,前半个身子进了床底,屁股和尾巴却还露在外面,典型的顾头不顾腚。
乔然想笑,又有点纳闷,在一起生活了几天,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大白狮这种好似小动物躲避猛兽时的慌张举动,关键这家伙自己就是猛兽啊,因此奇怪地问:“阿毛,怎么了?你在躲什么?”
话音刚落,屋门被人敲响了。
“笃,笃,笃。”
来人敲得很用力,声音在外面安静的楼道里回荡,似乎含着某种怒意和烦躁,下一秒就要把门板凿出一个洞来一样。
“来了!”乔然连忙应了一声,顾不得再管床底下的狮子,快步出了卧室去应门。
门外站着个陌生男人,目测一米九左右,比乔然高了大半个头,身形板正僵硬,如同一根直挺挺的木头桩子一样戳在那里。
男人瘦得有点厉害,脸颊凹陷下去,紧抿的嘴唇如同刀锋一样削薄,下巴上生着一层胡茬,看上去至少有三天没刮了。半长不长的亚麻色头发垂在肩头,犹如兽瞳一样的暗金色眼睛掩映在纷乱的发丝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乔然。
乔然的瞳孔急剧收缩,心跳也骤然加快,和暖的暮春天气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暗自后悔开门前为什么没有先看看猫眼。
这个陌生人浑身散发着某种野兽般的危险气息,令人感觉到无形而又厚重有如实质的压力,几乎透不过气来。
可是既然已经开了门,那就不能当缩头乌龟,必须挺直腰杆来面对。
乔然定了定神,用正常而平和的语气问:“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人似乎根本不觉得有和乔然说话的必要,凌厉的视线在他的黑发黑眸上停留了两秒,随即越过他投向室内,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道:“出来。”
出来?谁出来?乔然不明所以,他一个人独居,这人无论是要抓贼还是捉、奸都不该上他家来啊。
没等他开口说明,之前躲在卧室床底下的阿毛就不情不愿地出来了。
乔然愣了一下,紧接着恍然大悟,这个男人是哨兵,而阿毛正是他的精神体!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老弟~
第9章
经过乔然身边时,大白狮不肯往前走了,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一声响,像是在抗议,又像在请求。
乔然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狮子的鬃毛,后者立即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男人自然就是范伦丁了,看到乔然的举动后,又冷又硬的眼神霎时微微一变,“你看得到它?”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乔然点点头:“是啊。不过有点奇怪,别人似乎都看不到阿毛,包括某些哨兵在内,但是我却可以看到。”
阿毛?这是什么鬼名字!范伦丁额角青筋直跳,可他此时没空追究这个愚蠢至极的名字,因为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亚裔青年能够看到自己精神体这一事实令他实在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你是向导?你的精神体呢?我没感觉到它的存在。”
乔然如实回答:“它不见了。”
范伦丁露出鄙夷之色,“没用的东西。”
很多人都说过乔然没用,这么多年来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已经到了无动于衷自动忽略的境地。可此时这句话从阿毛的主人嘴里说出来,乔然却觉得有些无法忍受,于是还了一句:“你自己的精神体也丢了好几天才找到,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吧。”
范伦丁:“……”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范伦丁重新将眼前的瘦弱青年打量一番,白T恤加蓝色连体工装,一脸青涩像个在校工读生。胸前别着个铭牌,刻着心里美的标志,底下是员工编号XO1234,下面的人名是“乔然”。
乔然?是前几天刮了他的车,给他留了张纸条的那家伙?
呵,很好,真是冤家路窄。
乔然心中一凛,明明白白地看到哨兵脸上现出被冒犯了的愠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释|放出来的戾气如有实质般冲击着他。
坏了,这家伙要揍人了!
可是自己又没有错,凭什么要让步!
他梗着脖子不愿意示弱,仰着头直视哨兵那双透着血色的眼睛。
狮子很着急,站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只差开口劝架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焦灼凝滞的空气中仿佛闪烁着无形的火花。
不知道怎么回事,乔然脑袋里好似干涸的土地一样板结了十几年、时不时会隐隐作痛的某个区域渐渐似乎有所松动,一条细细的思维索犹如种子的嫩芽一般突破坚硬的种皮,从土壤里艰难地、颤颤巍巍地探了出来。
这种感觉十分抽象,却又像电影画面一样清晰,在乔脑的脑海里历历可见。他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只觉得无比新奇,不由得微微张开嘴巴,惊讶而又有些无措地感受着自己脑海里发生的惊天巨变。
范伦丁没有动手揍人,因为眼前之人实在太过孱弱,根本不堪一击。他将乔然呆愣愣的表情看在眼里,嘲讽道:“你这样子真够蠢的。”
乔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屏蔽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并没听到这句话。
此刻他眼睛里也看不到范伦丁那张憔悴又威胁性十足的脸,所有的感官知觉全都聚集在自己那条初生的思维索上。
他本能地希望那茎嫩芽能长高一点,长壮一些,就像自己在阳台上种的那棵草莓一样,因此暗暗憋了一鼓劲儿,努力引导它向上生长。
奇迹出现了,在乔然的意念推动下,那条思维索像打了催长素似的,果然开始逐渐拉长,一开始只有寸许,慢慢地长到一尺。原本细如发丝,后来变得筷子一般粗细,继而穿越乔然的意识之海,藤蔓一样向外延伸。
乔然又惊又喜,简直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心里不断默念,长长长,使劲长啊!
于是他的思维索就继续延伸,到了一定长度后突然停顿下来,被一重意识屏障挡住了,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乔然握紧双拳,想着我要突破它,思维索就如同一只钻头一样往前用力一扎,那堵“墙”就被钻出来一个洞。接着思维索穿墙而过,进入了另外一片精神领域。
范伦丁见乔然咬牙瞪牙的,神情举止奇奇怪怪,还以为他在发臆症,正要将他喝醒,突然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颗无形的子弹穿破了头颅,一时间定在当场,满心震惊,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家伙在对他做什么?
乔然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惊奇于那片精神领域里的思维之宏大与深厚,同时又零散繁乱,杂芜不堪,如同黑夜里的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处处遍布危机。
作为一个喜欢规则之美、有着轻微强迫症的人,乔然有点看不下去眼前乱糟糟的景象。尽管刚才催长思维索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令他感到有些疲惫了,他还是忍不住尝试着去梳理那些纠结成团的意识云。
然而,过了片刻,仅仅只是梳理了小小一个角落,乔然就累得不行,觉得头晕眼花胸闷气短。
太难了,太复杂了,他的思维索也太细弱,对于那样庞杂的精神世界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范伦丁呼吸急促,浑身血流加快,太奇怪了,太可怕了!
自己的大脑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入侵过,他一方面感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仿佛浸在温泉里,浑身的毛孔全都舒张开来;另一方面又本能地抗拒他人的意识对自己大脑的干预,这对于从未向任何人开放识海的范伦丁而言,就像被敌人侵入了自己固守的领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