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44)
陈老板压根没有听懂什么阴河游走水到鱼行。但他显然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干什么。
陈老板再一次将岳轻迎回办公室,请上座,上好茶。
等岳轻抱着自家的猫坐好之后,陈老板才微斜着身子坐了半张椅子,满脸都是恭敬与小心:“这事究竟怎么化解,还请岳师千万点拨迷津!”
坐在岳轻旁边的张峥顺势翻译:“陈叔的意思是,只要你能把事情解决了,价钱我们坚决好谈,绝对不让你吃亏!”
陈老板也恭恭敬敬诚诚恳恳地补充:“如果岳师有什么额外的要求,只要陈某能够办到,绝不推辞。”
陈老板会说这句话也是事出有因。风水师多有奇怪的要求,有时候就算你钱再多,没有他们要的东西他们也不会出手。
岳轻既不缺钱也不缺法器。
所以他只沉思了一下,就笑道:“陈老板这事不算难。不过陈老板求错人了。”
陈老板忙道:“岳师这是什么意思?岳师既然能够一眼看穿问题,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岳师千万帮忙!”
岳轻摆手说:“陈老板误会了。不是我不想帮忙,是这次的关键确实不在我身上……在它身上。”
话音落下,岳轻将手一抬,手上的猫就暴露在众人眼前。
一室诡异的寂静。
众人的目光看向白猫。
手捧半片橘子的白猫冷静地吃掉了橘子。
“你想干什么?”谢开颜悄声和岳轻说话。
岳轻将谢开颜举在面前,猫的身体挡住他的嘴巴。他也悄声回答:“你还记得你一开始出现在我身边的情况吗?”
谢开颜微微一怔。
岳轻接着说:“那时候你说你需要灵气。后来吸足了灵气,你就有了形体。这一次我们从前世的隧道里出来的时候,你先是人形,后来因为用了挺厉害一个招数干掉了王美美,才变成了猫,记得吗?”
谢开颜:“我还没有失忆。”
岳轻:“我的意思是,你从人变成猫,会不会是因为灵气不足的缘故?”
谢开颜顿时陷入沉思。
岳轻指向明确:“现在灵气就在前面。”
谢开颜目光随之向前,心中的愁绪一扫而空,开始蠢蠢欲动。
但岳轻意犹未尽,继续蛊惑:“何况就算你不能因为灵气而恢复人身……来,看看他们,你依旧能做猫中之猫,人上之猫,只要能实现自己的生存价值,何必拘泥于形态呢?这点上渡厄就做得比你好!”
谢开颜:“……”
他突然发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岳轻已经把他放在了办公室内的办公桌上。而陈老板正带着一众工作人员,将看起来特别昂贵的各种猫的食物、猫的玩具、猫种种需要的东西一一摆放在他面前。
然后以陈老板为首,其他工作人员在后,齐齐对他笑出了一朵灿然的花儿,躬身请示:“您老看着还满意吗?”
第四一章
谢开颜一点都不满意。
谁让他真不是一只猫。
不过这一点就不需要这些愚蠢的人类知道了。在被岳轻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说服之后,往前轻轻一跳,就踩在了阴河之上。
陈老板眼看着那只白猫连同金鱼一样浮空,只觉得心脏都跟着跳了一跳,好像猫跳上去就跟踩在了自己心头一样。
他也闹不清楚这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只能抖着声音问岳轻:“岳师,这猫……这事……”
“陈老板是不是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岳轻问。
陈老板死命点头。
“不是什么大事,陈老板不用太着急。”岳轻安抚对方,顺便向众人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风水局一旦形成,往往和主人息息相关。这金玉满堂的风水局在此已有十二年,早就和陈老板命理相连,这也是陈老板虽然发现风水局发生变化,却不敢妄动风水局的理由。”
“风水局在,财如滚滚浪涛来不停歇;风水局去,财如滚滚浪涛去不停歇啊。”岳轻感慨说。
“就如岳师所说。”陈老板苦笑说。
“布一个风水局而已,还这么麻烦?”张峥在一旁咋舌。
岳轻对张峥说:“你买了套房子难道还想住到自己九十九岁啊?”
张峥笑道:“这年头还有谁买了一套房子打算住一辈子的?十来二十年顶天了吧。”
岳轻挑挑眉:“那怎么找个风水师布个局,就想一劳永逸到你闭上眼睛的那个时候?房子都有质量问题,还不兴风水虽地气格局而变迁?”
张峥怔了怔,跟着回过味来,挑起大拇指说:“有道理。那你能解决陈叔的问题多久?”
话题又转到了自己身上,陈老板连忙看向岳轻。
岳轻沉吟片刻:“这就要看陈老板究竟想要怎么解决问题了……”他见陈老板马上想要开口,一摆手说,“陈老板先听我说。您现在的这个风水局还是好的,依旧能财源广进,并没有转化为凶局的趋势;您之所以会生出幻象,主要是因为风水格局生气聚集,引来了一些动信息。”
陈老板灵光一闪:“莫非就是岳师刚才说的‘阴河’?”
岳轻点头:“不错。陈老板你看。”
陈老板向岳轻示意的地方看去,只见半空之中,鱼、水并猫悠然自得,一派闲适。
这画面说实在的,有点诡异,陈老板心中微微发毛。
正当此时,岳轻一指点在陈老板额头。
灵气自指尖溢出,进入陈老板脑海之内。
陈老板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脑海中像是进入了什么冰凉凉的东西,眼前一阵短暂的模糊之后,突然变得清晰无比,比他生命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来得清晰!
一弯暗色突然从远处蔓延开了。
它从远处弯弯曲曲地淌过来,像是一大瓶墨水不慎倾倒了,又像夜幕被从空中撕扯下来,有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深邃和神秘。
它向前流淌,没过金鱼的身躯,沾染白猫的足底,如同萤火虫一样的光亮悬浮在这条暗河的周围,时隐时现。
阴河宛若拥有生命般向他行来,且只向着他前行而来。
周围的建筑和人都因为这条的存在而变得淡薄渺远了。
能看见这条阴河的他和他们,再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注意看。”
陈老板如此如醉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
陈老板茫然转头一看,发现岳轻就站在自己身旁,他的身影与存在再清晰不过,甚至比自己的还要鲜明!
陈老板心中一惊,勉强抓回逸散的理智,顺着岳轻所指的地方认真看去,看见那条阴河看似流淌得不疾不徐,毫无威胁,但不管他怎么变化自己所站的方向,阴河都准确无误地朝他胸口穿过,每每能将他弄个透心凉!
至于刚才的重压也有解释了:那白猫跳上去阴河之后,每当阴河泛起波澜,要对他穿心贯胸的时候,白猫就会动动前足,将阴河的波澜重新踩下,这样他的心脏固然会感觉到重压,却免了之前的幻影和恐慌。
见陈老板看明白了一切,岳轻收回自己给出的一缕灵气。
陈老板眼前所看见的种种神异立刻消失。
他大口喘息着,发现就在这一分钟的时间里,自己全身颤抖,汗水连湿了几层衣服!
岳轻这时候再说:“这里水气旺,财气也旺,所以地底阴河被吸引来一条小小的分叉。阴河本身并不会对风水格局产生任何印象,甚至能够反哺风水格局,使得财源越来越旺。毕竟风水格局,负阴抱阳。”
“但是,”岳轻又说,“阴河深埋地底,天然聚集阴气。陈老板作为风水局的主人,难免受到阴气冲击,尤其当自身炎阳不能抵挡阴气的时候,更容易产生些许感应。”
……就刚才那样,哪里叫些许。张峥与陈老板一起腹诽。
“要解决阴河,方法也简单。”岳轻继续说:“第一种方法,稍加破坏风水局,让风水局中生机财源不再如此旺盛,没有了吸引阴河的东西,阴河自然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日进斗金的风水局要着手破坏,是个人都会不舍,陈老板默不作声。
岳轻再给出了第二种办法:“第二,让陈老板戴一个真正能化煞镇邪的法器在身,这也能阻挡阴河的冲击。”
相较于第一个解决方案,第二个方案不过寻找镇邪化煞的法器而已,毫无疑问比第一种要来得好接受得多。
陈老板目光接连闪动,心中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挣扎,好一会之后,他重重出了一口浊气:“岳师,我选择第一种方法!”
“陈老板想好了?”
“我想好了。”陈老板苦笑,“如果我没有领会错岳师意思的话,只要我不主动破了这金钱风水局,阴河就会一直存在于此是不是?”
“不错。”岳轻点头。
“那就是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陈老板叹气,“何况要说法器,我办公室里的貔貅不是法器吗?埋在天花板里头的七星阵不是法器吗?这些法器当年我也是花了大价钱请回来的,但这一次对阴河的出现却都束手无策,恐怕我再请什么其他法器回来,用处也不是很大。”
“陈老板想得开就好。”岳轻面露赞赏,总算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阴河过境之处,普通人还是退避的好。”
陈老板回以一个苦涩的微笑。
事到如今,他也不全是伤怀金母鸡的消失。这家酒店他毕竟经营了那么多年,对其感情很深,等风水格局一破,恐怕就要衰败下去了。
这感情正如手里明明有救孩子的灵药,却偏偏不能给孩子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病入膏肓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