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逃生游戏里捡到一只小恶狼(92)

　　既然自己是模特，那就有必要满足画家的要求，寻找最佳角度和位置。
　　“没有要求。”贺凛对他笑了笑：“老师，你就这样站着就可以。”
　　“好。”王云之莫名有些内疚。
　　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贺凛的目光中没有了往日的戏谑，而是变得再冷静不过了，他右手捏着笔，抬起眼睛，望向王云之。
　　王云之莫名觉得这个目光前所未有地温柔，房间里有点暗，贺凛的目光在一片暗影中，泛着奇异的光，非常好看。
　　然后，他就听到了画像们进一步的冷酷要求：“画家必须被蒙住眼睛。”


第88章
　　蒙住……眼睛？
　　贺凛不悦地皱了皱眉。
　　“我反对, 这个要求太匪夷所思了。”王云之脱口而出：“画家看不到的话，根本就不能正常画画, 那这个游戏还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们是在故意刁难我们的话, 也未免失去了身为贵族的体面。”
　　“也许我们的要求是有些苛刻了，但是，谁叫我们是这个城堡曾经的主人呢？”老妇人用扇子掩住口, 笑了起来：“至少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人能和我们谈判。”
　　贺凛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没有浪费时间和画像们争论，而是把目光从王云之身上收了回来，投向了颜料和画板——他在用最快的速度, 记下颜料的摆放位置，和画板上已有的线条……
　　王云之定定地望着贺凛, 感觉他在完成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过几秒钟, 变化就发生了，并没有什么人从画像里跑出来蒙住贺凛的眼睛，但变化确确实实在发生着——贺凛原本深灰绿的瞳孔，似乎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变成了更纯粹的黑色。
　　“贺凛？”王云之担忧地喊了一声。
　　“我没事。”贺凛抬起眼睛，空荡荡地望过去，寻找着王云之，却始终无法与他目光相对：“只是暂时看不见了而已。”
　　“……”
　　“我们用了一点小法术, 暂时夺走了他的视力，在这幅画画完之后还会还给他的。”老妇人说。
　　在这个房间里, 他们这些画像就是无所不能的神，可以为所欲为，不受任何约束，而玩家却没有任何权益。
　　既然画家已经看不见了，模特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王云之不再傻站在那里，而是快步走了过去，走到了贺凛身边，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不知道贺凛到了这样的境地里，会不会感到害怕，但这个时候，即便贺凛仍然是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自己也必须在黑暗中给予他一点关切。
　　“别担心，你画得很好。”王云之竭力让自己相信自己的话：“即便看不见，你也一定能画出一幅完美的作品……”
　　等到他把目光放在贺凛的画板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也许并不是纯粹的安慰，从某种角度来说，算是实话了。
　　贺凛已经在画板上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修长的身影，飘逸的蓝色长袍……非常漂亮又准确的笔法，带着飘逸的灵性，王云之第一次看自己的画像看得呆了。
　　“我知道。”贺凛笑了笑，语气中果然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恢复了一点往常的俏皮。
　　他的笔尖再次落到了画板上，增添起了细节，也许是刚刚那一瞬间的拼命记忆起到了效果，落笔分毫不差，画像被他勾勒出了更加详尽的细节，让人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可以看见。
　　“你……到底怎么记住的？”王云之眼睛一酸，被狠狠地感动到了，即便是这样的绝境，贺凛也有办法撕扯出一线生机，这样凶狠的生命力令人望而生畏。
　　“我用手指量过了画板上的距离啊。”贺凛轻描淡写地说：“至于其他细节……老师的样子我怎么会记不住呢？”
　　王云之不想打扰他的思路，索性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画。
　　“模特可以擅离职守，但不可以给画家哪怕一点点提示。”老妇人见到他们站在了一起，急忙补充规则：“假如模特给了画家提示，那默认画家违反规定，游戏失败。”
　　“您多虑了，我们不需要。”王云之笑了笑。
　　他原本急促的心跳正在慢慢恢复正常，相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贺凛一定会画出一幅无可挑剔的画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画布上的“自己”马上就要成型了。
　　并不是完全写实的画风，而是有点印象派，画布上的身影和面容是比较模糊的，但非常传神，王云之在穿上这件蓝色长袍之后，常常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他觉得，贺凛画出来的自己，也许比真正的自己还好看一点，虽然面目有些模糊，却增加了一层朦胧的诗意在上面。
　　贺凛却没有时间浪漫，他正用笔蘸着蓝色的颜料，完成最后的上色，“王云之”身上的蓝色长袍颜色好像是介于蓝天与大海之间的颜色，贺凛闭上了原本就看不见的眼睛，一点点涂着颜色，蓝色长袍的周边都已经涂完了，只剩心口那里还有一片空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笔尖上的蓝色颜料用完了，笔与布面摩擦着，有了凝涩的质感……
　　贺凛意识到了需要再蘸一点颜料，于是抬起笔，往颜料板上蘸去，他早已把各种颜色的颜料的摆放位置熟记于心，完全没有弄错的可能，蓝色颜料在最左边……
　　王云之早该意识到，画像们的苛刻不会到此为止，他们还会给出最后的刁难。
　　他眼睁睁的看到——就在贺凛的笔蘸向蓝色颜料的时候，蓝色颜料和红色颜料换了一个位置，贺凛蘸到的，是被某种法力强行移动过来的红色颜料。
　　即便把颜料的位置记得再清楚，贺凛也不可能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偷梁换柱。
　　而且，按照规则，王云之不能给贺凛做出哪怕一丁点提示，一旦提示了，败局就定了。
　　王云之沉默地站在贺凛身边，看着他把红色的颜料涂在了画布上的“王云之”的胸口。
　　“看样子，画家的画马上就要完成了”老妇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画出这样一幅美丽的作品，只可惜，我们的评判标准是很严格的，如果出现了和模特实际情况严重相悖的地方，在我们这里是不会被通过的……”
　　和模特实际情况严重相悖……
　　王云之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长袍——是纯粹的蓝色，介于蓝天与大海之间的颜色，没有混入哪怕一丝红色，这样的情况，一定会被判定为严重相悖的。
　　“再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倒计时结束之后，模特必须站在模特该站的位置，而画家也该放下画笔，上交画作。”老妇人的声音变得威严起来：“现在，倒计时开始。”
　　不远处的一幅油画里，有一个男性贵族开始负责倒计时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尖锐，数着最后一分钟的秒数：“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三十、二十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云之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如果这幅画被判定为不通过，贺凛将会……被禁锢在这里，永远不能离开，一千年一万年都不能离开。
　　贺凛也许感觉到了他的焦虑，却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在画布上落下了最后一笔，然后转过头，找了找王云之的方向，对着他笑了一下。
　　熟悉的笑容，自从来到死亡魔方里一起历险之后，就常常看到的笑容。
　　王云之不敢再看下去，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地面，看到了一样被白佳遗落下的东西——属于骑士的那把刀，那把锋利无比的短刀。
　　白佳曾经试图用这把刀来砍老妇人，结果当然是未能如愿，刀落在了地上，白佳并没有来得及把它捡起来，就被临时抓进了风景画里。
　　现在，那把刀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王云之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只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
　　他突然有了力气，大步走了过去，捡起刀，深吸了一口气——时间不多了。
　　画像里的男人还在倒数：“二十一、二十、十九……”
　　王云之握紧了那把刀……刺向了自己。


第89章
　　殷红的鲜血浸透了胸口的蓝色长袍, 就连画像里的老妇人也用扇子遮住了脸，发出了一声惊叹。
　　倒计时就在这个时候结束了。
　　“三、二、一……”画像里的贵族男人数完了数,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
　　“时间到了, 也许诸位可以开始评判了。”疼痛让王云之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强撑着说话，短刀刺得并不是很深, 为了让血能更快地流出来，他很迅速地拔出了刀，然而拿得并不稳，当啷一声，短刀从手里坠落, 落在了地板上。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贺凛失控的喊声。
　　……
　　一片黑暗中, 熟悉的梦境又缓缓解开了帷幕, 只不过这一次，梦境换了一个场景——
　　王云之看到自己坐在高高的祭坛之上，一条长长的台阶从自己脚下一直延伸到地面，自己身上穿的仍然是那件蓝色长袍, 小奶狼安安稳稳地趴在自己腿上，正睡得香甜。地面上，无数人在对自己顶礼膜拜，黑压压地一大片, 看不清楚人们的面孔，但也能猜出他们都是自己的子民、信众、拥护者……
　　难道我在内心深处有如此强烈的权力欲望吗……王云之迷茫地想。
　　然后, 他就再度看到了贺凛的身影。
　　贺凛穿了一身漂亮的学生制服，从远处奔跑而来，他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年轻几岁，一双眼睛里全是少年人特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他在空地上站定，勇敢地抬起头仰望自己，然后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王云之，我喜欢你！”
　　就像是在校园里，站在楼下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大声表白一样，很幼稚也很可爱。
　　“王云之！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贺凛大声问。
　　“不行啊……”王云之听到了自己犹疑的拒绝：“你还太年轻，也许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这些话全都是自己曾经用来拒绝贺凛的理由，但现在听在自己耳朵里，显得是那么懦弱犹疑，就连王云之自己，也觉得自己懦弱得难以忍受。
　　贺凛听到了这样的回答，明显很不开心，但他没有放弃，宣布：“我不会放弃的，下次再见！”
　　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王云之很想叫住他，却根本无法张开嘴，无法发出声音，很想冲下台阶拉住他，却发现身体像是与祭坛融为一体了，根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