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府的大佬都在装萌新(86)
盛子裴离开京城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那满目的雕梁画栋,红墙黄瓦,无一落入他的眼眸。
盛子裴最后的念头,只有一个——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很久都没看见小七了。
军营里的生活算不上有多苦,只是有些无聊。
小七平均每两个月会给他发一封书信,但因怕被人发觉,每次最多也就一两句话,几十个字,一眼扫完就没了。
盛子裴没别的办法,只能把书信攒起来,闲着没事就多读几遍。
读的多了,原本干巴巴的字眼,也硬是能被他从里面看出一丝两丝的深情来。
军中枯燥乏味,盛子裴也只能靠着这些慰藉度日了。
……
等他在军中待了几年,大大小小地攒了点军功,盛子裴终于从百夫长,变成了一个副将。
这时候,小七在朝中名望渐显,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那一日,边关不稳,盛子裴自请率兵出击,结果天时地利,直接抄了匈奴的老家,又立了一大功。
回来的路上,盛子裴骑在马上,扛着厚重的盔甲,冰冻成霜的睫毛颤了颤,心里止不住有些高兴——这回回去,总算是又能升职了。
升职了,就能多给小七一点助力。
然而,盛子裴的笑意还未真正到达眼底,一封急报突然送来——
“流放之地苦寒,罪人盛长风,殴。”
滚烫的心瞬间冰冻。
盛子裴身形一颤,一口心头血吐在了书信上。
冬日渐远。
因为盛长风的事,皇帝终于在角落里扒拉出了一点良心,一道恩旨下来,封了盛子裴做威武将军。
军营里载歌载舞,恭贺着新将军上任。
盛子裴朗声大笑,对敬过来的酒水一概收下,没多久,就醉了个糊涂。
朦胧之间,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盛府,看到了身体尚且矫健的盛长风,拿着把戒尺追着要打他。
盛子裴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出来。
两行清泪,没入雪地。
盛子裴就地而睡,看着夜空,轻声念了一句:“小七,我似乎只有你了。”
……
在立春之日,那在病痛中苦苦支撑了数年的老皇帝,终于也没能真的熬过这个冬天。
原本的七个皇子死的死,病的病,众人一圈看下来,剩下唯一一个可继承大统的,竟然只剩下了年纪最小的七皇子。
新皇即位,大赦天下。
京中书信传来,盛子裴在营中大笑三声,痛快地喝了一整坛子酒,才出门对副将们道:“兄弟们,可以回家了!”
军营中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春风得意马蹄疾,盛子裴紧赶慢赶地赶回京城,在城中骑着高头大马,心里却乱得不行。
然后,看到前方那顶轿子的时候,盛子裴的脑子突然空了下来。
清瘦的手撩起帘子,新皇隔着一层帘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就这么温和地看着他。
盛子裴愣了半天,终于“刷拉”一下翻身下马,真心诚意地跪倒在地,道:“拜见皇上。”
新皇的双手稳稳地托在了盛子裴的手腕上。
小七沉默良久,终于舒出一口气,轻声叹道:“回来就好。”
盛子裴的额头压着他的手背,没忍住,无声地哭了一场。
在京中待了半年,盛子裴逐渐感觉到了小七与之前的不同,不过,他本人也不太在意这个。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哪能没有变化呢
盛泽想。
盛子裴自个儿想得开,但他的副将们憋不住了。
“将军,我说句您不爱听的,上面那位……怕是有些防备咱们。”副将们忍不住道。
盛子裴笑了。
“防就防吧,我的命都是他的,想要什么,拿走就成。”盛子裴咧嘴,喝了一大口烈酒。
副将们都是糙汉子,一听,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反而极为赞同道:“将军果然洒脱!也是,吾等对皇上忠心耿耿,连命都能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盛子裴酸了:……
他很想说,不,我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这等凡夫俗子根本就不能懂我对他的那份苦思和爱慕!
但,这话,盛子裴不敢说。
小七只是皇子的时候他不敢说,当了皇帝,那就更不能说了。
所以,盛子裴打算,就这么好好地守着他,也就行了。
然而……
下一年开始,他就始终奔波于战场间,五年没回京。
盛子裴:……
别说守着了,现在连看都看不见了!!!
好不容易平定了边疆,盛子裴回京了,屁股还没坐热呢,小七又要派他出去,找那个劳什子的药王珠。
盛子裴耍赖似的坐在御书房里,幽怨地看着某皇帝,不肯动了。
小七似乎猜到他心思,也不理他,兀自专注地批着折子。
盛子裴就更气了。
小七不管他,任由他泄愤似的吃了三大盆点心,才终于没忍住,侧过头,捂着嘴角笑了一下。
盛子裴一下子就心软了。
“药王珠什么的,找就找。”盛子裴赌气道,“但是等我回来后,你就不能再赶我走了。”
小七看着他,眼里没能藏住那清浅的笑意。
他欣然应道:“好。”
于是,盛子裴走了。
三个月后,小七病逝了。
盛子裴拿着药王珠,一脸懵逼地看着举国同丧。
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呢,甚至也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新登基的皇帝长啥样,一封遗旨下来,他直接被派去守皇陵了。
副将们看着他,又是同情,又是害怕,憋了半天,才敢小声嘟囔一句:“皇上这是不是坑你呢……”
盛子裴:……
当然是!绝对是!
但,人都死了,他连骂他一句,都更不忍了。
最后。
盛子裴麻木地去守了皇陵——
小七死后的第一年,盛子裴只知道呆呆地在里面混日子,浑浑噩噩的基本都没什么印象。
小七死后的第三年,盛子裴回过神来了,开始一日三餐每天骂小七,一边骂还一边哭。
小七死后的第五年,盛子裴彻底回血了,并在漫长的守灵的生涯中,开发了戏精的技能,开始对着小七的棺椁发.情……
“哎呀,这个花是我折给你的,嫩黄色最配你了。”
“我跟你说啊,今天送来的饭还挺好吃的,什么你也想吃那你得叫一声哥哥,不然才不给你吃。”
“这儿就我们两人呢,你说这算不算长相厮守啊”
盛子裴自己一个人,也能念叨一整天都不停。
目睹了盛大将军是如何发神经的大皇子顾清:……
“你看起来,似乎过得还不错”
终于有一天,顾清忍不住现身了。
盛子裴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直接答道:“我算是想明白了,活着,我这辈子都没法和他在一起;死了,我居然就能拥有他整个人了这么一想,确实还挺开心的……”
顾清:……
你对着尸体天天就在想这些
“……靠,大皇子!”盛子裴突然反应过来。
顾清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哟,还记得呢”
盛子裴震惊了:“你不是死了吗!等等,你原来没死那我那些纸钱都白烧了”
顾清:……
“首先,我死了。”顾清面无表情,看他的目光宛若在看一个智障,“其次,你只给我烧了一年。”
盛子裴干咳了两声:“心意到了就行了。对了,你要是死了,那小七……”
顾清沉默了一会儿,道:“小七马上要去投胎了。”
盛子裴愣了愣,神情有些恍惚:“哦、嗯、投胎好,能投胎就好……”
“子裴。”顾清喊了一声。
盛子裴呆愣愣地抬头。
顾清面上似有不忍,但片刻后,他还是硬下了心肠,道:“我有事拜托你。”
盛子裴猛一哆嗦,表示拒绝:“别。你上次拜托我照顾好小七,然后说完,你就死了,盛家也完了,你这次再拜托我,我怕真的受不了……”
顾清忍着脾气笑了笑,咬牙切齿道:“事关小七。”
盛子裴立马正经了:“你说。”
“小七在位时候,多年征战……”顾清略有犹豫,叹道,“虽有治理之功,但常年征战让两方百姓死伤无数,正巧碰上地府换届,恶鬼作乱,人间地府皆深受其害。因此,小七这一世德行有亏,罪孽深重,需为此赎罪,如若不然,他之后十世,不是投畜生道,就是恶人道。”
盛子裴立马就怒了:“匈奴入侵在先,这也能怪在他的头上”
顾清沉着脸,却也无可奈何。
“就算如此,仗是我打的,要怪也应该怪我才对。”盛子裴愤愤不平。
顾清笑了,点头道:“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盛子裴:……
顾清:“你如果愿意,小七的罪,便由你担了吧。”
盛子裴当然愿意得很,当即点头。
顾清严肃道:“其实也是正巧碰上了地府的动荡期,才让小七背了这些罪孽。如今,地府中恶鬼横行,善鬼反而深受折磨,你若愿意,便接了鬼王之职,肃清地府,便清偿了这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