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怼你不成佛(103)
“我可是剑修。”
程思齐边趴在无厌身上对他动手动脚,边含糊道,“就我这体魄, 别说九十多天,就是九十多年,我也照样双修时战得过你。乖,无厌哥哥,躺着,我想骑……”
满嘴的骚话还没说利索,就被一个无奈的吻堵住。
“唔。”
程思齐难耐地动了动,顺着无厌的唇角吻下去,却被无厌捏着后颈揪了上来,拍了下后腰。
“起来。”
无厌眼看自己一身烧了九十多天的火刚刚歇下去,便又要被撩拨起来,不得不一挑眉,狠狠掐了把程思齐的腰,把人制住,拢到怀里套法衣,“等会儿新招收的弟子便要上山拜见祖师了,你打算光着屁股去?”
“那不行。”
程思齐拱了无厌一下,眨眨眼,“我光屁股只给你看。”
“有点做宗主的模样。”
纵容地捏了捏程思齐的后颈,无厌挥手间,两人便已穿戴整齐,再不见方才横卧雪地的放肆,“今日弟子入门,明日便是重开山门的大典,别软着腿进主峰大殿。”
这么一说,程思齐还真觉得自己腿肚子有点打颤,赶紧又趴到无厌背上。
无厌算是彻底拿这块狗皮膏药没辙,只好这么拖着他走出去。
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的金莲也缓缓舒展开叶片花瓣,在光影里虚化至无。堂堂佛门阵法竟然用来在荒郊野岭双修,若真是被天隐寺的老和尚们看到,无厌就算是大乘,恐怕也得再进一遭禁闭佛堂。
一出来,谢昼的传音符便到了。
“师父,师爹,弟子重塑金丹已然完毕,正在处理收徒事宜,还请师父师爹前往山门一观。”
语气寻常淡然。
但不知为何,却带着一丝极淡的心酸和哀怨。
然而这心酸哀怨却根本撼动不了两个老不羞的厚脸皮,程思齐把脸埋在无厌颈窝,低声道,“这臭小子,定是孤家寡人的,嫉妒我。”
无厌懒得理这狐狸尾巴都恨不得翘起来的小混账,转身朝山门走去。
谢昼的哀怨实在是太有道理。
自从当日无厌与程思齐在他眼前死而复生,带着他一路杀到玄剑宗,他便一直都有些恍惚之感。玄剑宗与程思齐的威名,他身处修真界多年,自然是听闻过的。
这听闻里有敬佩崇拜,也有愤恨不平。
但无论如何,他也从未想过,他那位窝在燕北城里行医救人的师父,就是玄剑宗的程思齐。而他的师爹,就是人称至魔至佛的佛主无厌。
这个事实他消化了好几天,才算是彻底接受。
而就在他接受了这个事实,正准备再询问些别的时,就发现只是一转眼的时间,这偌大一个玄剑宗的重建之事,全都甩在了他身上。而那两个恢复了青春的小老头,直接钻进了大阵里,整整九十多天都不出来。
就算是憋了十几二十年,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无奈之下,谢昼揣着一肚子小白菜地里黄的心酸,抱着剑开始操持玄剑宗的事。
幸好他也曾从无到有地组建过燕北的散修势力,而且自身也有了金丹修为,背后还有化神大乘撑腰,行事倒是不惧什么。
再加上各门各派出于各种原因,都让了一步,便让玄剑宗重开山门一事,显得格外顺利。
“恭喜师父师爹出关。”
一座剑峰之上,正是玄剑宗新建山门。
狂风凛冽,衣袍飞扬,周遭云雾翻卷,遮天蔽日,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谢昼站在崖边,正专注看着沿着山道攀爬上来的少年们,忽有所感,便朝一个方向叩拜下去。
一道虚空裂缝绽开,无厌带着背后的小粘糕迈出。
“起来吧。”
无厌笑了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改日等你这懒师父勤快了,让他为你重炼一把本命剑。从前是想做而无能为力,如今却不能再委屈你了。”
说着,无厌拍了拍程思齐的后腰。
被拍了一巴掌,程思齐才应了声:“嗯。”
听着这有气无力的一声,谢昼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些。
方才见着无厌背着一个形似尸体的人出现,谢昼还真以为他这可不容易死而复生的师父双修又被弄死了。
见惯了自家师父这副粘人精的模样,谢昼也不在意,转而对无厌道:“师爹,您看,正在上山的这些是通过了前两道筛选的人。只要再通过这最后一关,便能成为我玄剑宗正式弟子。”
他叹了口气:“如今山门重开,人不多,也不便分什么内门外门,弟子便做主,都纳入内门,修习剑法。”
“慕名而来的人可真是不少,但大多都在第一关刷下去了。”
谢昼与有荣焉地笑了笑,“其中还有出窍与化神前辈想入山门做长老客卿,师父师爹不在,我没敢应下。这些是他们留下的传讯玉简,说若是有意,可与他们联络。”
数枚玉简飞出,落在无厌面前。
“倒是些识时务的。”
无厌挑了挑眉,抬指在这些玉简前一扫,顿时便有大半玉简粉碎,同时似乎还有模糊的惨叫声从玉简内传出。
剩余的玉简被无厌收拢到手中,又递给谢昼。
“玄剑宗有我。”
他唇角掀起点笑意,眼中却遍是森冷,“谁敢伸手,剁了便是。剩下这些没什么小心思,你去联络吧。”
谢昼目露仰慕:“师爹果真……”
“无厌哥哥真厉害。”
程思齐突然抬起脑袋,在无厌脸上使劲亲了口。
满腔崇敬夸赞顿时卡了词,谢昼脸色发绿,简直没眼看,一时深觉自己拜在程思齐门下实在是造孽。恐怕当初程思齐收他为徒,想传承玄剑宗是一点,缺个人看他炫耀又是一点。
正感叹着自己心酸的为徒之路,谢昼便听见程思齐忽然开口道:“臭小子,万剑冢整理好了吗?”
谢昼一怔,忙道:“整理好了,所有剑都已归位。”
这是程思齐最看重的事,甚至都摆在了双修之前。一回到玄剑宗,他便将那一棺材的残剑挨个儿擦拭干净,放回了重新建好的万剑冢内。无厌以佛门法术修补了大阵,万剑冢便算是恢复了多一半。
“此路尽头,直接连通万剑冢。”
程思齐从无厌背后跳下来,翻手一挥,便有一道虚幻的通道出现在前方的山路中央。
他望着那一名名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却仍不屈不挠向上攀爬的少年,一抛极情剑,“欲要成剑修,心性最上,悟性其次,资质便最是无所谓。但再好的心性悟性,也要适合练剑方可。”
“要是连一柄剑都带不出来,那这门还不如不入。”
不管平素如何懒散顽劣,一旦到了练剑一事上,程思齐便是十足的认真与仔细。
玄剑宗的剑修选择的剑道各不相同,对待剑的态度也不一样。有如裴鹿青一般爱剑如痴,恨不能娶回家的,也有如路南那般,和剑喝酒吃肉当兄弟的。
可无论哪一种,先有的便是一腔赤诚。
他赤诚待剑,剑亦忠诚随他。
在极情剑的妄念痴嗔影响下,若还能自万剑冢中以自己的真诚打动一把剑,那才算是程思齐承认的玄剑宗的弟子。
“会不会太难?”
谢昼担忧道。
程思齐瞥他一眼:“当谁都是你小子这种榆木疙瘩?灵界人才辈出,你且看着吧。到时候第一个选中了剑带出来的,你就收他做咱们玄剑宗的开山大弟子,知道吗?”
正要点头,谢昼忽然脸色一僵:“我收?”
程思齐往无厌身上一靠,理所当然道:“我和你师爹忙着双修,没空。你小子在燕北就没少耽误我们时候,如今就别添乱了。燕北城的人该接的接过来,别让这些山峰都空着。”
谢昼竭力挣扎:“那弟子万一有了道侣,想双修怎么办?”
闻言,程思齐神色一动,一巴掌拍在谢昼脑袋上,肃容道:“你剑还没练好呢,就想着找道侣了?就你这剑道,不完善不完美,半瓶子水就在这儿晃,还双修?”
“双修影响你练剑!”
谢昼挣扎失败,像以往每一个被排挤在外的时刻一般,孤独地抱着剑缩到了一边。
说话间,却已有几名少年闯过了山路。
当先的一名剑眉星目的小少年看着只有十二三岁,但神态间却很是沉稳。
他过了三关,手脚上已都是伤痕,滴滴答答地淌着血。但他却似浑不在意,随手扯下布条包扎好了,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朝前走了几步,他便瞧见了万剑冢的入口。
少年目露警惕,谨慎地打量了一番,正要绕开,却忽然神色一怔,受到了极情剑的影响,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万剑冢内。
“第一个。”
程思齐定睛看了看,“这孩子看着倒是不错,若是能带出一把剑来,倒也算得上极佳的练……”
话音戛然而止。
无厌听到程思齐突然没了声音,下意识顺着程思齐的视线看去,便见方才那名剑眉星目的小少年进了万剑冢,对流火的天穹与浩瀚大地上插满的长剑都视若无睹,而是径直跑到一柄断裂的细剑前,半跪了下来。
神色空洞,泪流满面。
“树深,我回来了……”
少年拔起那柄细剑,抱在怀中,不断地用衣摆擦拭,仿佛不知疲倦。
他一遍又一遍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泪水落下,打湿衣襟,洒满剑刃。
细剑上残损的花纹似被这泪洗清一般,一枚一枚地慢慢亮起。
剑鸣铮然,畅快愉悦,如故人重逢。
少年抱着剑,一把抹去泪水,也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树深时见鹿。”
程思齐怔怔望着那少年,只觉眼眶酸涩,吐出口的字音竟在微微颤抖,“大师兄名裴鹿青,初习剑道,自万剑冢得无名残剑,取名树深。日日拭剑,不敢离身。”
他看向无厌。
无厌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纵无投胎转世,便是只有一缕神念残存世间,他们也想回来。这是他们的家,你是他们的小师弟。”
注视着万剑冢内抱着剑清醒过来,不知所措的小少年,程思齐干涩的眼中终于涌上了丝丝暖意。
半晌后,他释然一笑,轻轻一弹极情剑的剑身:“欢迎回家,师兄们。”
一声剑鸣,穿云破雾,顷刻传遍玄剑宗四方。
万剑冢内的残剑似有所感,俱都轻轻震颤。
山路上,几名少年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恍惚感觉到颊上冰凉,一抹,满手是泪。
作者有话要说: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