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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映桃花(126)

作者:淮上 时间:2019-05-10 10:03 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相爱相杀 恩怨情仇

    午后的光线是那么迷离恍惚,灰尘在光中缓缓浮动,就像深海中无声的浮游生物。
    颜兰玉的目光散乱没有焦距,半晌才落到大屋正中,一架竖起的木柱上。
    那上面吊着一个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的头无力低垂着,虽然双脚着地,但整个身体呈一种向前倾的姿态,仅靠被分开束缚在木架上的双手为支力点,才没有倒在地上。
    他的脸色灰白,是那种梅雨季节带着潮气的阴灰,连干裂的嘴唇都是同一个颜色的。他的鼻梁挺直、轮廓深刻,并没有完全失去五官的形状;但眼窝深陷发黑,犹如一具狼狈不堪的死尸。
    颜兰玉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具很可怕的身体。
    他的胸前、手臂、大腿都有被刀剜下大片肌肉的痕迹,血肉发黑、变干,露出森森的白骨。那狰狞可怕的伤口发出浓烈异味,引来蚊虫嗡嗡飞舞,争相附着于腐败的血肉上。
    可怕的是,到了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没死。
    尽管很难发觉,但他的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着。
    为什么还不死?颜兰玉看着他想。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我却还没死呢?
    他踉跄向前走出一步,紧接着又一步,最终摇摇晃晃地站在年轻人面前,喘息片刻,向那灰白色枯瘦的脖颈伸出手。
    ——结束我的痛苦吧。
    就这样,快点结束我的痛苦吧……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指从年轻男子的脖颈中插过,如同没有实体的虚像,直接穿了出来。
    再一次还是一样,还来一次又是同样。
    过去的已经过去,历史凝固在书页中,不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分毫。
    颜兰玉茫然看着男子,嘴唇剧烈颤抖,泪水缓缓从眼眶中涌出,他发出了一声压抑、颤抖而嘶哑的哭泣。
    铁门哐当一声打开,脚步声由远而近。
    只见两个穿狩衣的阴阳师走进了大屋,年纪都很轻,约莫二十出头,相貌带着很多年后穿越时光的熟悉——一个是相田义,一个是后来的密宗掌门,天迩岐志。
    天迩岐志抱臂站在门口,饶有兴味地环视周围一圈,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相田义走近察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身侧在另一个时空中的颜兰玉,捂住鼻子摇了摇头:“啧,这人怎么凌迟了这么久还没有死。”
    “不会这么容易的,”天迩岐志道,年轻时他的声音有种更加浑厚而漫不经心的味道:“这是炼魂的过程,要让阳世魂的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才能放到阴间去呢。”
    “那这样岂不是还要受很久的苦?”
    “差不多吧。”
    “真是顽强啊!”相田义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从后腰抽出一把形状奇异的短匕,回头问:“——你说今天割哪里呢,天迩师兄?”
    他们对视片刻,天迩岐志眨眨眼睛,笑道:“哪里都无所谓……快点就行。”
    在谁也看不到的虚空中,颜兰玉发出痛苦的喘息,全身剧烈战栗。
    他的指甲硬生生陷进了掌心的皮肉中,因为太用力,指缝中溢出了鲜红的血痕,然而他却毫无反应。
    他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
    为什么要重新经历一遍?
    用尽所有代价去淡忘的屈辱和绝望,为什么时光骤转,命运弄人,要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重新经历一遍?!
    相田似乎对这种血肉模糊的事情很感兴趣,他在年轻人身遭上下打量一圈,刀锋贴在那灰白的脸上,但紧接着又移开了。
    “唔,果然还是肉多一点的地方比较容易下手吧,”他自言自语道,但目光触及嗡嗡飞舞的蚊虫,不由又感到一阵兴味索然。
    “弄得这么肮脏的样子,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呢。”
    相田随随便便选定了大腿已经被剜去一片肌肉的伤口外沿,把刀锋贴了上去。只见那刑具非常特殊,刀尖下是个锋利的勺子形状,闪烁着森寒的光;如果将刀刃刺入的话,稍微扭转刑具,就可以很方便地把整块肌肉挖出来。
    颜兰玉徒劳地伸出手,然而没有用。
    他是个穿越时空而来的虚影,是一个从地狱重返人间的怨魂。
    他一次次试图抓住相田的手,然而一次次从空气中直接穿了过去。他发出绝望的呼喊,带着扭曲的哽咽如困兽般不甘,然而即使用尽办法都不管用。
    不要……!
    不要这么对我!
    住手!住手!!
    然而他只能目眦欲裂的,满怀愤恨的,眼睁睁看着相田轻易将刀尖刺进自己的身体,挖出一块狰狞淋漓的血肉。
    颜兰玉跪在地上,痉挛的十指用力插进头发,发出厉鬼般战栗的哭号。
    “好了,回去交差吧,“相田义转身轻轻松松道。
    “嗯哼。”
    天迩岐志从靠着的墙壁边站起身,刚举步走向门外,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相田问。
    “……”
    天迩岐志没有回答,而是回过头,盯着木架上因痛苦而微微颤抖、发出含混呜咽声的年轻人,表情有点疑惑。
    “到底怎么了,师兄?”
    天迩岐志皱起眉,静静站了半晌,才摇头一笑:“没什么……只是刚才好像听见了哭泣声,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相田笑问:“你听错了吧?”
    “不知道呢。听起来非常惨,好像是……让人听了会很难受的哭声。”
    天迩岐志似乎也觉得有点荒唐,笑着摆摆手,走出了门。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起,天迩岐志会经常来这栋废弃的大屋转悠两圈。
    他有时跟着相田一起来,那大多是行刑;更多的时候,则是自己一个人来,就像研究什么深奥的问题一样,充满好奇和兴趣地上下打量这伤痕累累的年轻人。
    有时他也带点酒,不过只是自斟自饮,似乎对腐烂和破败的气味完全不在意一样。
    “这个年纪能当上东大的讲师,其实还真了不起呢。”
    “天气越来越冷了,话说你家在哪里?这个季节的家乡是什么样的呢?”
    “怪不得掌门要拿你炼阴阳两面魂,怎么还撑着不死啊。”
    ……
    年轻人的身体越发腐败,他终日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
    然而天迩岐志却不在乎,他似乎从这种自斟自饮、自言自语的相处方式中找到了某种乐趣,甚至有时什么话都不说,也能愉快地待一整个下午。
    “话说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某天临走时,他突然貌似有一点遗憾地,看着年轻人道。
    “如果你还可以说话的话,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年轻人双眼紧闭,没有呼吸。
    只有胸膛极为不明显的微弱起伏,能证明他还没有完全死去。
    天迩岐志叹了口气。
    “真可惜……不知道名字的话,就不能算是真正认识了呢。”
  
    冬天终于下了第一场雪,白色的雪雾纷纷扬扬,寒风卷着细小的冰渣,在窗檐间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夜幕降临时,远方传来热闹的人声,烟火在夜幕中开放,映出绚丽的礼花。
    牢房的铁门又开了,天迩岐志裹着厚袍,提着灯笼,拎着一壶小酒,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笑道:“今天是除夜呢。”
    “新年就要到了,今天是合家团聚的日子,据说烟花要放整整一夜。”他席地而坐,为自己倒了杯酒,笑道:“呐,祝我自己新年快乐,健康长寿……你的话就不必了。”
    年轻人的头微微动了动。
    此时外面的夜空中烟花绽放,瞬间的亮光,映出他勉强抬起的眼睛。
    “……”
    “嗯?你醒了?”天迩岐志大感意外,放下酒杯问:“你说什么?”
    “……”
    年轻人的嘴唇动了动,但其实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天迩岐志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年轻人的情况已经很坏了,他的面孔是苍灰色,瞳孔涣散,眼珠浑浊,那是时日不多的标志。他的一条手臂已经只剩下骨架,干涸的血肉附着于其上;其余部位也并不好太多,但应该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
    天迩岐志看着他,眼底似乎微微有一点怜悯。
    “嘛,难得你撑了这么久,我送你个新年礼物吧。”
    “……”
    “你先说你的愿望,然后我说我的,有来有往才是公平交易——只要不是叫我自戕,其他都可以哦,如何?”
    年轻人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天迩岐志很感兴趣地盯着他。
    “……我……”
    “杀……”
    “杀了……我……”
    牢房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窗外烟花升空,映亮天幕,随即传来绽放时辉煌的爆响。更远的地方人声鼎沸,除夕夜祭热闹非凡,在风声中传出去好远。
    寒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发出嘶嘶的呜咽。
    “好啊,”良久后天迩岐志说。
    “但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作交换,这是我想要的新年礼物。”
    然而年轻人低下头去,好像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多说一个字了。
    他的头颅低垂,声响不闻,仿佛连心跳都停止了。天迩岐志等了很久,除了自己的呼吸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他最终无奈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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