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体(9)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头顶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模糊的光亮,仓蓦一瞬间精神大震,几乎拼尽所有的向上游去。
光亮越来越明显,直到一片透亮,亮得刺眼,黑暗的潭水也变得清澈无比,仓蓦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岸的,更不知道是怎么将拖在脚上的少年武王也一并拽了上来。
最终,仓蓦精疲力尽的仰躺在黑墓潭旁边的草地上彻底陷入了黑暗。短短时间几次死里逃生,他这命,果然不是一般的大。
仓蓦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弯出一个弧度。
再说远在帝都的紫霄山上,山顶玲珑塔的高层,此时早已不复往日的平静。
就在白衣少年和白发老人与妖物缠斗期间,原本盘腿围坐在案几旁的三位老祖豁然睁开了苍老的双眼。
深陷的眼窝里双眼浑浊却满是深邃,仿佛能穿透一切,但此时案几上不断闪烁的蓝色生命之火还是让他们不约而同蹙起了眉。
“这可如何是好?”女性老祖面露忧色,三人中她虽年纪最小,今年也是一百三十多岁了。
另两位老祖并未回答她,可面上的神色却随着越来越弱的蓝色火焰而越来越凝重。
终于,在三双视线的注视下,“呲啦”一声,其中一盏微弱的生命之火突然毫无征兆的光芒大盛起来。
“不好!”
“是徐山!”
“徐山!”
三位老祖“蹭”的一下站直起来,盯着蓝色火焰的三双眼睛满满的焦急和担忧,还有说不出的不可置信。
果然,徐山的生命之火在“呲啦”一声之后,熄灭了,彻底的灭了。
三位老祖不自觉紧绷了神经,眼里的光锐利无比。
“徐山死了。”最老的老祖眉头紧蹙,垂下的长长白眉微微上提,口吻中三分惊异,七分笃定。但此时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另一盏生命之灯。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到底是什么样的险境才能威胁到堂堂两位武王强者的生命?再者正是深知徐山向来处事谨慎稳重才派他随那位小祖宗前往,他又怎会让他们深陷险境?
但此时根本容不得他们多作思考,三双苍老视线很快落在案几上另一盏生命之灯上,那正是白衣少年的生命之火。
徐山的生命之火熄灭的过程中,这边蓝色火焰也剧烈的闪烁着,时强时弱,三位老祖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还是去请宗主他老人家出关吧。”女性老祖的心跟着闪烁的火焰起起落落,紧蹙的眉头足见她的担心。
倘若这一盏生命之灯熄灭了,那才是真真出了大事了。
不想女性老祖话应刚落,一直不断闪烁的蓝色火焰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虽是比方才又弱了三分,仅仅剩下微弱的一点淡蓝色,但确实停了下来,并且不再有任何动作,静止了一般。
“这是……”一老祖惊疑道。
“自我封闭。”最年长的老祖沉声道,眼里甚至有几分不可置信,但终究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面临极大危险的时候,这几乎是一种豁出一切的赌命一般的自我保护方式。但只有武王后期以上的强者才能做到,在最危险的境地用精神力进行自我封闭,那样即便肉身死亡,也能保得一丝魂魄存活。
不得不说,他们这位小祖宗也的确是非一般寻常人,武王前期实力却能做出武王后期强者才能做到的自我封闭。
不仅他造孽级的天资,这般胆识和魄力,也确实足以让他们紫霄宗倾尽所有去保护了。
提着的心终于得以松一口气,虽是微弱如斯,但终究是保住了性命。
不过,那头自我封闭之后,他们这边便也没办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了。这么一想,三位老祖不自觉又提起了心,那位小祖宗现在如此微弱,他们又不能及时找到,岂不还是危险?
“东南方,”年长老祖沉声道,苍老的眼底透着说不出的深邃,“务必尽快找到小九祖。”
“是。”
第9章 傻子
仓蓦是在一阵强烈的视线注视下醒过来的,恍惚间只觉得头顶那道视线已经在他脸上停留了太久时间,但似乎毫无恶意。除此之外,身体仿佛正沐浴在清晨的暖阳下,可偏偏全身上下没一处舒服的地方,一阵阵的刺痛直接将仓蓦从疲累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豁然睁开双眼的一瞬间,仓蓦便对上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说是熟悉,因为这张脸的主人可不就是刚刚与他经历过生死的白衣少年吗;说是陌生,因为此时这张脸上的表情也好眼神也罢,完全是另外一个人,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哈~醒了~”
不等仓蓦开口,跪爬在他头顶怼着他脸的这货便一脸欢喜的歪着脑袋兴奋起来。
仓蓦一个激灵“噌”的一下坐起身来,同时用手撑着草地受惊似的远远退开。倘若不是他此时浑身疼得直龇牙,这么诡异的画面仓蓦非得直接蹦出去老远。
有些惊疑不定的盯着乖巧跪坐在他腿边的白衣少年,仓蓦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眨了眨眼,“你……”张了口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不想他这如避蛇蝎的架势完全伤害了对方,那货原本欢喜的脸一下就泱泱然起来,本就精致的面容尚带着三分稚嫩。他这一脸的委屈外带瘪着嘴的模样,直接让仓蓦止不住的嘴角抽搐起来。
不说别的,单就这张脸来说,说不得再长几年倒是能与曲云宗那位“仓炎之最”有得一拼。
但现在的情形,实在诡异得仓蓦顾及不了别的。
“怎、怎么了?”仓蓦说话都控制不住的结巴了,诡异,太诡异了。
少年不语,只委屈巴巴的拿眼瞪着仓蓦,满眼的控诉。
仓蓦当即如遭雷劈了一般呆立当场。白衣少年眼中原本的精明老成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亮汪汪的三岁稚童一般的懵懂清澈,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你……叫什么?”仓蓦最终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白衣少年微微偏了偏头,有些困惑的盯着仓蓦,当真是满眼的天真无邪懵懂无知,然后轻轻咬着牙摇了摇头,“不知道。”
仓蓦又指着自己,“那我是谁?”
少年依旧懵懵懂懂歪着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而后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答案,眼睛一亮,“哥哥。”
仓蓦:“……”
傻了,真傻了。
经过仓蓦再三确认,最终确定这货像是完全丧失了记忆,包括智力,比个正常的孩子还要傻上三分。
如此妖孽级的少年武王,十五六岁的修炼天才,方才还不可一世无所畏惧,眨眼功夫竟变成了一个大傻子,一时间仓蓦还真有些难以消化。
仓蓦记得,在逃出水流漩涡的时候这货便已经陷入了昏迷,所以难不成是白发老人自爆那一下造成的?或者是撞到透明屏障的时候?仓蓦想不到别的原因。
既已经变成个大傻子,仓蓦也不再纠结于他,干脆不管这货去检查几次死里逃生的身体。
万幸的是,除了满身的伤痕之外,仓蓦还算健全,而且还意外得到一把非比寻常的匕首。
仓蓦看着手中焕然一新的匕首,双面的刀刃早已变得锋利无比,微一感知,似透着一股冷冽之气。不过三寸长的刀面在阳光下闪着银白的光,古棕色的刀柄也透着说不出的古朴味道。
许是与妖物缠斗的过程中沾上了自己的血,仓蓦将匕首握在手中的时候,竟是有种血肉相连之感,仓蓦当即喜出望外。但也不免疑惑,因为只有传说中的天阶灵宝才能滴血认主,仓蓦顿时觉得不太可能。
但不论如何也算是意外收获了。仓蓦将匕首收起之后又看向自己的青龙刺青,此时已经不再发热,也没有任何刺痛感,可是先前的异常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那妖物?可仓蓦在与妖物战斗的过程中,身上分明是没有强烈刺痛感的。事实上,身上刺青异感最为强烈的时候,是那黑洞漩涡出现的时候,所以难不成自己还与那黑洞有关?
这么一想,仓蓦倒是越发的觉得有关联,因为自己本就是在这里被村长爷爷捡到的。
看来,这黑墓潭的神秘远比他想象的要神秘的多,尤其是这地方似乎的确与他的身世有着某种牵连,仓蓦暗暗决心,有朝一日若能踏入武皇之境,必定重返黑墓潭探个究竟。
仓蓦正沉思间,突然就见眼前一晃,似乎伸过来什么东西。仓蓦条件反射的一把抓住,这才发现是白衣少年伸过来的爪子,白皙且骨节分明,比他的小了一大圈。
“做什么?”仓蓦眉头一皱,他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但裸/着也不是让你摸的。坐在他腿旁歪着脑袋伸手过来的白衣少年分明是要去摸他的……胸。咳,确切的说是他左胸上那条青龙刺青的龙头。
不论是傻之前的白衣少年还是傻之后的白衣少年,似乎都对仓蓦身上的刺青异常感兴趣,此时被仓蓦这么语气不善的一吼也不恼,只双眼发亮的盯着他身上的刺青看。歪着脑袋从龙头看到左臂上的龙身,而后沿着龙身一直往后,伸着脑袋越过仓蓦的肩膀看向他的背部,直到视线从龙头到龙尾,这才欣喜得像个孩子似的问道,“哥哥这是什么?”
仓蓦嘴角抽了抽,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变得这般软软诺诺的,简直别扭得说不出话来,偏偏仓蓦还真像是对着个三岁稚童一般,不自觉就缓了神色,但也没有认真回答而是敷衍道,“凶兽。”
白衣少年的眼神似乎有些怕怕的闪了闪,但随即又兴奋道,“哥哥我也有噢。”
仓蓦当即一惊,毕竟上一世的他踏遍仓炎大陆也未曾见过同样的刺青,甚至于别说见过,就是知道这是龙的都没几个。
然而很快仓蓦便知道白衣少年所谓的“有”并非同他一样的青龙了,但还是被眼下见到的惊得脊背一凉。
白衣少年欣喜的将右手伸到仓蓦眼前摊开晃了晃,仓蓦便不可置信的看到,就在少年比他小一圈的白皙手掌上,几枝花颈从手心而出,依稀还有几片并不太搭的绿叶,而后一路蜿蜒而上,直至少年略细的手腕内侧,三朵淡粉色的妖异花朵半遮半叠的绽放着。
这刺青,配着少年的手腕美到了极点,但也妖异到了极点,仓蓦只觉得身上无端一身鸡皮疙瘩,脊背上阵阵的发凉,因为这花他妈分明就是黑墓潭底那差点要了他们命的妖花啊!
“还有吗?”仓蓦惊异非常,一把扣住白衣少年的肩膀有些焦急的问。
本来欢喜的白衣少年无端被他吓了一跳,有些害怕的摇了摇头不敢答话,仓蓦却也不必问了,因为就在他搭在白衣上年肩膀上的自己手腕上,他看到了另一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