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加三 上(84)

　　对方哈哈大笑：“为了这个小崽？还不至于。我的交易台在二十二号，有不少好东西，阁下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对方施施然地走开，就仿佛这是一个很不经意的小插曲。
　　加三这时才意识到：“那人想买我？见鬼！他没看到我手腕上戴的自由民身份环吗？”
　　雷诺淡然道：“在这里，战败的城主都能被买卖，更何况一个普通存在。”
　　加三哽住，可能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都是“好人”，以至于都没怎么体会到这个世界最残忍的部分——不是自然环境的恶劣，而是社会环境的恐怖。
　　没想到只是出门卖个水就直面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他得庆幸自己及时抱到了雷诺这条大腿吗？否则他现在不是成为笼子里的一个，就是已经死亡。
　　“丛林法则。这个世界真他妈原始！”加三逼迫自己去看周围的交易台。
　　“你想改变这里？”雷诺的声音传入他脑中。
　　加三没有回应。
　　雷诺却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非常直白地说：“改变这里要比改变外面那个世界难一百倍，如果只是统治，很简单，打败所有强者就可以。但想要改变，那你得改变他们的本性才行。以后你就会知道，这里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加三低喃。
　　雷诺听懂了他的意思，“但你要怎么从一大堆恶人中去寻找那几个好人？而且这些好人为了自己的生存，还不得不把自己的真实想法隐藏起来。就比如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可怜人’，你怎么知道他们过去就没有犯过同样的甚至更恶劣的罪行？你又怎么能保证在救下他们后，他们会对你感恩戴德而不是恩将仇报？”
　　“我不知道。可同样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好人，你又如何保证这些人都是坏人？”加三声音不自知地变硬。
　　雷诺笑笑，“外面的律法态度有两种，一种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一种是‘宁可放过一千，也不肯错杀一个’。你显然是后者的支持者。”
　　加三沉默，地球的法律态度也不外乎这两种态度，一种是先认定你是坏人，再寻找你犯罪的证据。一种是先认定你是好人，然后为你寻找没有犯罪的证据。
　　雷诺声音陡然变冷：“但你现在却是想在一个由罪犯管理的罪犯国度，去拯救那些更弱的罪犯。外面那些被罪犯伤害的被害者和他们的亲友不知乞求了多少神魔，才让这些罪犯被惩罚、被关到罪恶之地。可是你却想解救他们？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害者的心情？”
　　加三脱口道：“罪犯也有人权。”
　　“人权？”雷诺很快理解了这个新词的意思：“如果你的父母被人伤害，你的姐妹被人侮辱，你的兄弟被人凌虐，你自己也被人当狗一样玩弄欺凌虐杀，你还会觉得那些罪犯应该有人权吗？”
　　加三想到了加家过去的经历，想到了他杀的那些村人，握紧双拳道：“我会杀了他们。”
　　然后不等雷诺说出下一句，他就快速道：“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你认为应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也赞成这一点。但那应该是在被判刑，或者被受害人同意和知晓的基础上。但这里的这些人，他们不是为了受害人在惩罚伤害他们的罪犯，他们只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虽然他们伤害的也有坏人，但也有好人。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雷诺眼中透出笑意，但隐藏得很好，声音还是很冷：“那你说，哪里不一样？”
　　加三绞尽脑汁，让他想这种问题太难了，他只是本能的知道不应该这样，“是、是整体规则，对，是整个社会制度和人文环境。这里看似建立了丛林法则，但丛林法则是自然的适应，是对整个自然秩序的维护，它们的食物链一环套一环是完整和健康的。
　　但这里却从根子就扭曲了，这里有这么多智慧生物，有这么多超凡者，明明大家可以过得更好、可以把这个世界改造得更好，但是为了……我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们任由这个世界病态发展，还自我安慰大家都是恶人和不应该的存在，就活该过这样的日子。他们不仅放任恶意弥漫，还让下代下下代都在这种环境中长大，这简直就是……”
　　加三突然打了个颤，他终于明白了！
　　“这简直就是最大的恶意。有人在玩弄这个世界，他们故意在这样做。”加三不可置信却又确信地喃喃自语。
　　雷诺看他终于想到了点子上，触手这才夸奖地摸了摸小孩的头：“我跟你说过，这里是罪恶之地。”
　　“是的，我忘了，这里是罪恶之地，我想到了这里的人，却忘了这里的统治者。这里的城主也许没有一个是好人。”加三眼中发出寒光，“这些人中肯定有至今为止都没有离开的人，永远的囚禁下，又是这么糟糕的环境，恶人的心态会变得更扭曲也毫不奇怪。所以他们明明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却仍旧故意放纵，甚至让情况变得更糟。他们在看戏，他们在肆意玩弄其他人的命运，把自己的痛苦施加在一代代所有生物身上，他们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恶瘤！”
　　“那你要推翻他们吗？”雷诺像是在笑。
　　加三没能立刻回答，革-命可不是一两年的事情，那得付出无数的心血和代价。他在外面有很多牵挂，不可能长期待在这里，但是要他对这里的情况视而不见也很难。
　　加三并没有忧愁太久，他是个直线条，做不到的事就不去想，他只要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好。
　　他要离开，就要变强，等他强大到能够飞升，那么花一点时间解决这里的恶人头目应该也不难吧？
　　期间，他也会尽力去影响一些人，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他做不到真正改变这个世界，撒下改变的火种也是好的。潜移默化的改变，也是伤害性最小、获得利益最大的革-命。
　　看到小孩眼中的光彩和决心，雷诺在心底笑，他很好奇加三能做到什么程度。
　　其实就算加三不来，这个世界仍旧会有改变，这么多的智慧生物在被多年压制下，要么在沉默中死亡，要么就是忍无可忍下的集体大爆发。
　　而雷诺原本只打算做一个旁观者。
　　“喂，你要做什么？”雷诺觉着不对。
　　加三一边拉松口袋边沿的系带，一边从袋子里往外爬。软软的袋子不好爬，他就抓住雷诺背上的外骨骼，往他身上爬，先把自己从袋子里拔-出来，再从雷诺身上滑下去。
　　雷诺不知多久没有被人这么毛手毛脚过，要不是看在加三表面还是个毛孩子的份上，早把他甩飞出去。
　　加三从雷诺身上滑下来，拍拍雷诺的腹部，“我想下来走走，放心，我不会离开你。”
　　雷诺：……把你的爪子拿开！
　　加三不再看周围，特别积极地说：“我们赶紧卖水吧？对了，你知道我们的交易台在哪里吗？”
　　变强、魔晶，这都是他想要做某些事情的最大依靠。
　　“不要离开我超过两米。”雷诺警告小孩。他这具身体上刻录有魔法阵，只要一点点魔力或者斗气就能自动运转，这也是他不怕小孩说话被人听到的原因。
　　但超过两米，他就不得不多输入魔力或斗气，扩大阵法的保护范围，但如果保护阵法扩张太大，不但浪费魔力，又会变成对别人的挑衅。
　　加三谨记，他不知道他自己此时的眼眸已经变得赤红，偶尔扫过那些摊主的眼神更是充满杀气，他还以为他把心中的怒火掩藏得很好。
　　但还好这里的人品种各异，加上多年杂交，能生出来的孩子眼眸有好几个的都有，像加三这样只是红发红眼的，反而属于普通正常品种。
　　“跟我来。别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自己作死。”雷诺已经不指望加三做一个乖宝宝，他前面肯定是脑抽了才会觉得这小崽子善良听话又懂事。
　　一个满眼跃跃欲试要推翻九十九个大魔头的人，会是一个乖宝宝吗？
　　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刚学魔法没几天，身体弱得他一根指头就能摁死的小毛孩！
　　那些摊主也感觉到加三的不善眼神，但这里的人就没几个善茬，在看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子，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看体形和外表就很诡异很强大的大怪兽后，并没有人立刻找他们麻烦。
　　他们都在等待，那小孩一看就不是能忍的，之后肯定会闹出一些事。他们只要等着看戏，然后嘛，自然是看机会能不能多占点便宜啰。
　　但加三今天却发挥了超强的克制力——不克制不行，按照契约，他的伤害会分给雷诺一半，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受伤，却不可能不在乎雷诺。
　　雷诺都没想到小孩会这么为他着想，他还以为小孩会仗着那份契约，大胆作为——伤害分享的结果，就是只要他不死，小孩就不会死。而仅凭他**的强大程度，加三真的怎么作都行。
　　加三不但不想把伤害分享，他还想着怎么解决这个约束。自从粉红丸子成了他魔源，他就莫名解锁了一些“天生技能”，其中有一项——其实之前他自己多少也感觉到了，就是他似乎受伤越重，爆发力就越强，疼痛带给他痛苦，可同样也带给他力量。
　　说来有点变态，搞得他像受虐狂一样，但这样的特质却非常适合战斗，尤其是以弱搏强时。
　　雷诺带着加三走到一家卖杂物的摊子前，摊主低着头，一只机械手臂和一只触手，外加两只正常人手，正在各忙各的事情。
　　加三看看那人的触手，又忍不住回头看看雷诺。难道这里把自己改装得像怪物一样是流行？
　　雷诺招呼也没打，直接拿出一罐清水放到石台上。
　　对方的触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小棒子，往罐子里探了探。
　　小棒子被送到那人眼皮下面。
　　对方看清小棒子上的显示，终于肯抬起头，露出一只像是戴了显微镜一样凸出的机械眼：“你有多少，一罐十五，我全要。”
　　“这是毫无杂质的纯净水，一罐至少二十。”雷诺讲价。
　　加三眨了眨眼睛，原来他弄出的清水一罐可以值二十魔晶？看来他以为“真诚”的雷诺老大也不是很诚实啊。
　　很好，这让他的愧疚心也去掉了一丢丢。
　　雷诺既然带小孩出来，自然不怕他知道真实价格，甚至希望他知道。
　　前面他和小孩只是交易关系，当然能宰就宰，那时小孩就是求保护的低端原材料供应商，他是提供保护的中间商，等把货物销售出去，最终的销售价肯定要跟原始拿货价相差很多倍，他开的价并不亏心。
　　因为中间风险都由他承担了，这里可不是外面的世界，被抢、被骗、被偷简直是家常便饭。交易者转眼就变成强盗更是常有的事。你价格可以随便开，但能不能要到魔晶或得到交换物则要看你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