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生存手册(244)

　　方尤抽抽搭搭的放开风轻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其他几个人在长达了几分钟的愣神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康炙禹依旧是一身戎装，双手抄兜，面不改色，英俊优越的容貌未变。旁边站着顾骄阳，面容精致，仍然是长身玉立，风采依旧，上前给了风轻羽一个大大的拥抱，贴着他的耳边轻喃一句，“风少，欢迎回来。”
　　罗晟一拳擂在他的胸膛上，一只铁臂牢牢将风轻羽揽进自己怀里，使劲儿捶了两下他的后背，哑声道：“你个小兔崽了，还他妈知道回来，我还以为……”这辈子你就这么这么结束了。
　　后半句话，罗晟没有说出口，大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箍在自己胸前，就像小时候，风轻羽被欺负之后，他下意识的保护与安慰的动作。
　　风轻羽伏在罗晟的胸膛上，额头抵在他的心口窝，听着亲舅舅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清楚的感受到了他此刻不言而喻，难以宣之于口的激动之情。
　　眼泪刷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你还敢说呢，你有了小舅妈还他妈知道我死哪了吗，早就把我忘天边儿去了。”
　　罗晟‘啪’一声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哑声低喝，“有点口德，别总把死字儿挂嘴边儿，再说你个小没良心的，老子什么时候忘了你了。”
　　说着，罗晟粗糙的脸皮微微发红，腔调微颤，“你再不回来，老子就老了……”
　　风轻羽抬手摸了摸他小舅舅的脸皮，这张脸除了比前几年更加黝黑之外，没什么太大变化，依然英俊刚毅，如果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他眼角眉梢上爬上了些微岁月的擦痕。不过想来也并不意外，算起来，罗晟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这点细微的痕迹根本算不上变化，不知道这是不是基因异变带来的好处呢？！
　　风轻羽噗嗤一声笑了，“男人四十一枝花，小舅舅你正当年啊，一看就知道这几年我小舅妈把你伺候的不错啊。”
　　方尤脸上一红，头垂的更低了。
　　罗晟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少来调理我，快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风轻羽一愣，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有点紧张的搓了搓手，华崇义一直站在他身边，轻轻揉了揉他的后颈子。
　　风轻羽一扭头，正好对上华崇义温柔鼓励的目光，随即抹了把脸，抻出一把椅子坐了下去，深深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现在想起来还挺害怕的。”
　　“在被能源种的能量吸附住的那一刻，我几乎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五感失灵，第六感第七感完全体会不到一点儿外界的存在，只有八卦盘和能源种互相交缠冲撞的两股强大的意识源，而我的自身意识在它们两者之间充当着一堵脆弱的堡垒，根本不堪一击，很快就被它们彻底吞噬，那个时候我再次感觉到了最初接触八卦盘时候的感觉，一种近乎于灵魂穿越的错觉，缥缈却又很真实，最后，整个思维全部被八卦盘的精神世界所占领。”
　　闻言，方尤怔楞了几秒，问道：“所以就是说，它们互相抗衡的庞大意识源，最终还是八卦盘取得了胜利。”
　　风轻羽迟疑了一瞬，点点头，“也许可以这么说，但是，与其说八卦盘获胜，不如说是它再次成功压制住了能源种，并且，借用了我将其封印。我当时的意识源已经被八卦盘完全占领，探测到的能源种的气息很是微弱，就如同我已经和八卦盘合二为一，透过中间那个‘归’字，我恍惚看到了八卦盘被创造之初，当初伏羲在发现能源种的负能量不受控制之后，用自己的灵能异化出八卦盘，就是为了作为能源种强大能量的收敛容器，作为八颗能源种的承载而存在。但是他的封印在末世之初被破坏，能源种被空气中四面八方撒发出来的负能量所吸引，爆发出了比自然界中更为强大的负能量源，完全可以假设为，造成生物物种基因在一夜之间突发异变的源泉就在于此。”
　　康炙禹抱胸坐在他斜对面，眯了眯眼睛，直言发问：“那天，我们都是亲眼看到你被八卦盘的能源光线笼罩进去了，即使当时你还活着，可是当时伏羲崖山体的断裂碎石顷刻间就镇压下来，你怎么逃出升天的呢？”
　　其实他是想问，你是真的还算活着吗？就算你没有被活埋而死，那么在底下那么多年是只靠喘气儿活下来的吗？！
　　风轻羽面无表情，华崇义却是脸色一白，转头看着风轻羽。
　　风轻羽无力地抹了把脸，颜色有些不自然的发白，没理会投射过来的各种目光，只是扭脸看向了华崇义，笑的比哭还难看，“如果我说，我现在不是人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华崇义心头猛的一跳，两只混黑的眼珠紧紧的锁住风轻羽那张脸，他尚且不明白风轻羽话里的含义，却能清晰的体察到他内心的慌乱与不安，是他表面的玩世不恭完全掩盖不住的那种茫然失措。
　　他依旧白皙的面颊就在眼前，可仍然让华崇义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他一把将风轻羽整个人捞进怀里，按住他的头，眼圈儿内一阵滚烫，腔调嘶哑如刚被砂纸打磨过的钢铁，“只要是你，你一直在，是什么都没有关系。”
　　风轻羽整张脸贴服在他的胸前，耳侧传来他浑而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的一阵紧凑的急揍。其实这个声音，这股跳动力，他也有啊。就算再生不能诠释为人，也可以陪他一起到老，这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华崇义的臂膀比五年前更加强壮有力，紧紧箍着风轻羽，仿佛他是随时可以随风而去的空气，脸上的担忧与恐慌显而易见。方尤咬了咬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崇义，你先别激动，先听轻羽把话说清楚。”
　　半晌，华崇义松开臂膀，手臂依然放在他的腰后，贴着他身躯感受他的实体存在不离开。
　　罗晟抚了抚额角，这么久相处下来，他被这俩人已经折腾的没脾气了，屈起手指敲了一下风轻羽的膝盖，“你别把话说半道吓唬人成不成，一口气说全了。”
　　风轻羽靠在华崇义怀里，眼中是一片惊涛骇浪后的深沉静默，他咬了咬牙，轻轻启口，“你们没发现我头上那颗小绿苗已经不见了吗？从前是怎么拔都拔不下来。”
　　方尤几乎是立刻顿悟，惊颤道，“你的意思是，那颗小绿苗作为一种生命体，是和你原本命相连接的？！”
　　风轻羽微微敛下眉宇，“可以这么说，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它是作为我吸收了能源种能量之后埋伏在我体内的一粒生命种子，是作为人类、动物、植物三种生物种类之外的另一种生命体。”
　　方尤瞪着眼睛，眼珠在眼眶中乱转，“难道是说，你的原体命已经在八卦盘封印之初就已经完结，而现在的你，是以三类生物之外的生命体存活下去。是末世之初早就埋在你体内的能量种核？”
　　风轻羽感觉腰上的手一缩，笑道，“不愧是方尤，脑筋转的就是快。”他握住华崇义的手背上，语气状似轻松，“原命体在八卦盘的封印之下我就成了变相的牺牲品，怎么可能还有活路，但能肯定的是，我的意识源和八卦盘的意识源是相互连接互通的，他并没有吞噬我的思维意识，而是将我的个人记忆及意识源保存下来，封存了在它的封印之中，我一直能够看到它经历的所有时代变迁，和对能源种的束缚。”
　　“能源种的能量种核在吸收了我的意识源之后，循着它与我大脑相连时的记忆，重新铸成了我的生命肢体，可以说，我现在的这条命，是能源种的能量种核为承载，我的意识源为主宰，所以，离不开八卦盘的封印，我必须要一直留在这个地方，在八卦盘在伏羲崖设下的无形结界之内。”
　　方尤一悚，“倘若你要是离开呢？”
　　风轻羽摇头，“我离不开的，八卦盘封印能源种，我作为能量种核的主宰意识源，是不可能脱离封印之地的。”
　　罗晟慢悠悠的接口，“也就是说，你必须要一辈子留在天水。”
　　风轻羽点点头，补充道：“留在伏羲崖。”
　　康炙禹摸了摸下巴，蹙眉接口，“你的意识源为什么在八卦盘中挣扎了这么久才得以脱生？”
　　风轻羽扒拉了两下头发，貌似有点难为情，“可能是……可能还是因为我的意志力不够坚定，起码不足以让我冲出八卦盘的箍缚，游离在它的意识流中飘飘荡荡。”
　　顾骄阳微微凝眉，手指一下一下敲着膝盖，“意识游离了那么久，照理说应该是时间越长越容易涣散，你非但没有彻底溶解在另一种强大的意识源中，最后又是怎么冲破它的捆绑的呢？”


第281章 晨昏定乾坤
　　闻言，风轻羽撂了一下额前的刘海，侧脸瞥了一眼华崇义，脸上一抹红，笑了，“说实话，无形无矩的飘了那么久谁不累啊，我一直都在想别那么顽强挣扎了，就这么放弃吧。可是，我每次在意识懈怠的时候就会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继而看到熟悉的面孔，接着，就是想见却无法见到的那个人。”
　　华崇义一愕，“你看得到我吗？”
　　风轻羽歪头一笑，“你敢说你没看到我吗？”
　　那个时候他用意识干扰华崇义的五感，就算不能切身他的体会，他也相信华崇义一定能感应得到才对。
　　华崇义双肩一凛，脸上的情绪波纹终于有了松动，“那个真的是你？！”
　　他一直坚信自己真的可以感应到风轻羽的存在，但是没人相信他，常常被他人质疑，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有些恍惚这种感应的真实性。
　　当时他丝毫不给自己怀疑的念头，他坚持着，因为心念一动，心脏碎成无数血块，每一块都千疮百孔。
　　“不是我还能有谁。”那双眼里是一阵风雨雷霆后的萧瑟，风轻羽心疼的捧起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让我看看，虽然我感觉不到时间移动的频率，但是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你每次思念我的时间，让我也找到了规律。之前看不真切，现在终于能仔仔细细看看你了。”细长微凉的手指在他的脸上细细的划过，这个男人的五官没有什么改变，脸庞却被岁月这把雕刻刀雕琢的更加深邃刚毅了，风轻羽啧啧出声，好不吝啬的赞美，“还是那么好看，不愧是爷看上的。”
　　还是那副嘚瑟的招人手痒的欠揍表情。华崇义揽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是久违到仿佛阻隔了一辈子那么久的距离，他声音不由得有些低哑，“你也是，依然是我喜欢的样子。”
　　风轻羽趴在他的颈窝里，伸手紧紧攀住他的后背，眼眶一酸，喉头一堵，“我回来了，崇义。”
　　这句话很轻，却是多年来千言万语所汇集的最好的一句饱含所有伤痕与疼痛的话语，它不能治愈，却能覆盖住两人一路走来的所有坎坎坷坷，与疼痛胶着，只一句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