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神新妻(177)
高峰见施霜景不理他,便转身上车,发动车辆,车灯晃过街边学生的一张张脸,该天杀的近距离开远光灯。施霜景在人行道上快步行走,藏入人群中。高峰的车一路跟,好几回差点擦撞到学生们。
在下一个街角,施霜景忽然给人拽住手臂,硬生生拽停下来。施霜景怒而转头,原来是罗爱曜。
“我来接你放学。”罗爱曜说。
“刘奶奶中午是不是回去见她儿子去了?”施霜景咬牙切齿。
“你看,他们真的只会找上你。”罗爱曜顿了顿,不断思索各种可能性,“不可能是因为你看起来面善,你现在看起来就很不好惹。拿金刚杵出来看看?”
施霜景的书包沉得要命,他现在每天上学、放学都背一大堆东西,施霜景将书包放在地上,翻找着金刚杵,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这时高峰的车已停在路旁,他摇下车窗,不怀好意地盯着施霜景。
“小弟,你上车,我们谈谈。”高峰说。
“谈个屁,滚。”施霜景找得心烦,他的金刚杵呢?哦,摸到了!被好几本书压在书包最低层,施霜景一手拎起书,一手才将金刚杵取出来。
罗爱曜:背上书包,继续往前走,我们去人少的地方。
施霜景:好。
施霜景将金刚杵揣进兜里,收拾书包,又背回肩上。罗爱曜与施霜景并肩往巷子内走,这是居民区巷子,愈往里便愈少人,学生的喧嚣进不来,而施霜景家几乎在巷子最底的横排楼栋中。高峰慢慢滑车,时不时冲窗外的施霜景嚷上几句。
“我给你一笔钱,你帮我劝劝我妈,让她回家好不好?她老了怎么办?难道你会照顾她?”
“小弟,你真的很倔。”
“你们一起回家?你和福利院的志愿者一起住?真搞笑,政府怎么还出钱让你们租房子?福利院不够你们住?真不要脸,用我们纳税人的钱住好房子。”
“我妈年三十在警察局里,不会就是和你打电话吧?”
车辆开至小区停车场入口,随着施霜景停步而停车,施霜景敲敲铁皮车门:“出来。”
高峰却说:“不,你们有两个人,我就在车里待着。我就是看不爽你们这种没爹没妈的孩子,连别人的爹妈都要占。”
施霜景与罗爱曜对了对眼神,罗爱曜继续装卓老师,施霜景将书包交给罗爱曜,他摸到衣兜里的金刚杵已变幻了形态,一端锐利,一端则是忿怒相马头明王。
施霜景: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罗爱曜: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当作我不存在。
施霜景:我总不能用金刚杵捅人吧。
罗爱曜:我不知道。你随心做就好,我在你身后随时待命。
与罗爱曜商议过后,施霜景更加使力地敲车门:“不是要和我谈谈吗?怕了?不是要让我上车吗?”
高峰摆出一副欠揍样子,重新发动车辆,打算倒车。可在这一分钟,高峰的车熄火了,根本打不着,不论高峰怎么试,车子就跟死了一样。见高峰着急地拧钥匙,施霜景垂着双手等候事态发展。末了,高峰不论如何也无法发动车辆,可他也不能在这时候下车,反倒是自己锁死了车门。车辆熄火之后,车窗不能再摇上去,高峰登时有些怵,身体不自觉倾向副驾驶座一侧。
施霜景举起金刚杵,三棱尖头对准高峰。是的,这是施霜景现在最想做的事。他几次拿到尖头金刚杵都是冲突场景,可他每次都慈心泛滥,这算是施霜景的优柔寡断吗?还是说,这是他不主动伤人的原则呢?不管了,反正有罗爱曜在。
施霜景一手扶住车窗,微微倾身,亮出天铁普巴杵的尖头,他欲说什么,可能是什么教训的话语,可能是嘲讽,可能是免罪宣言,但施霜景一出声,念出的却是一句极短的咒文,大概只有五六个音节,不似佛语也不似人语,更像某种巫咒。
短咒毕,施霜景清楚地看见,副驾驶座隐隐浮现出一具无法描述的存在,面生须发,双手长长垂挂,獠牙红面,白眼无瞳,身躯的皮肤皱缩枯干如树皮,而皮肤的皱纹又汇成涡旋。这可怖的存在有着瘦长的体型,头顶车棚,脚踩车底,而高峰像是躲进了这可怖存在的怀中。它恫吓般地亮出獠牙,发出嘶嘶声。施霜景死盯着它,心定如铁。
施霜景:你看见了吗?副驾驶座上的东西。
罗爱曜:副驾驶座有东西?我只见到高峰的心魔,是一种近似混乱的杂线,缠上他原本的因果。
施霜景:像猴子鬼。你真看不见?
罗爱曜:把你的眼睛借给我。
罗爱曜闭上佛眼,借施霜景的一只人目,用人类的视力,竟然才见到施霜景所形容的那只猴鬼。嗯?好新鲜,原来人类的眼睛也能见到这样的存在?
第146章 大智若愚篇(九)
这样一只阴气森森的猴鬼,施霜景与其对视,心却像是沉进了海里,一点也不害怕。不如说,施霜景原本就有见邪不乱的超强心脏,死过一回之后,施霜景似乎更感觉不到恐惧了,这些惊悚的体验本应如针刺、刀劈、山崩一般吞噬凡人,可现在它们尽数化为了细雨、柔风、月夜。施霜景莫名其妙就适应了这一切,心定,定则生慧。
见到施霜景亮出锐器,高峰不敢离开车窗,怕施霜景伸手进来替他开车门,但又不敢靠得太近,怕这把金刚杵直接扎进他上半身,不论是往头扎还是往胸扎都是当即就死人的。
“小弟,你莽得很啊,话还没说几句就亮刀了……我是讲真的,我想接我妈回去享福,你们又不是她亲生的,缠着她也没什么意思。你帮我劝她,我给你三千块钱,反正她走了还会有其他人过来。我晓得我以前做了错事,但我不会让我妈死在外头……”
“你自己信你说的话吗?牛头不对马嘴。”施霜景冷声道,“你要劝刘奶奶回家,我们没人拦着你,你为什么来找我?我为什么帮你劝?关我什么事?大半夜开车来堵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撞我或者把我绑上车呢。”
高峰表情微动,施霜景随口一说,就这样说中了高峰的想法——如果小弟能顺利上车,高峰会见机行事。小弟上道,高峰就给钱;小弟不上道,那就对不起了,高峰的日子不好过,这不是拿不拿得到那二十万的事。高峰实际欠了一百二十万,欠的还是地下钱庄的钱。他前几天在老房子翻出了刘茜二十多年前买的人身意外险……接下来的事,不必细说都很明白了。要怪就怪她那么老了还不听话、往外跑。
施霜景这人是很衰,衰到总碰见要他命的杀人犯或是潜在杀人犯。难道那些人身边也有这样一只猴鬼么?施霜景不知自己念的什么咒,也不知为什么他能看见而罗爱曜看不见。手腕一翻,施霜景探手进窗,高峰大惊,胡乱地掰着施霜景的左手,而那把锐器就这样离高峰的喉咙愈来愈近。高峰改换策略,手脚并用地往车后座爬去,而此刻几只看不见的手就这样从车内开了门,四扇车门吱呀推开。罗爱曜深藏功与名。
那只猴鬼与高峰一齐待在车里,高峰忽的从后排车座底部也摸出一把刀,很难想象,他的孩子和妻子坐在后排,母子却并不知道软皮车座下藏一把凶刀。不知道男人的杀性怎么从来都这么重。
巷子静得像坟场。灯依旧,人影却一点也见不着,就连窸窸窣窣、隐隐约约的电视或谈话声响也全都没有。施霜景往后退几步,高峰下车,刀指着施霜景,“搞什么名堂……你以为老子没有家伙?”
施霜景后退的原因不是高峰手中的刀,而是那只猴鬼。随着高峰的动作,那只猴鬼仿佛镜面对称动作,下车,长臂遥遥指向施霜景,看来这只猴鬼确实是跟着高峰来的。施霜景的左眼连带左眉毛不自觉跳了跳。
施霜景:你看见了吗?接下来要怎么办?
罗爱曜:我在思索……这样一只东西倒是不难办……你以前看见过这类东西吗?
施霜景:我第一次见到!
罗爱曜:我说呢,原来金刚杵到你手上,不是让你去捅人类。我之前想岔了,以为这杵在逼你成魔。现在看来,它正有对上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