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阻断症(104)

　　昆特斯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崇拜的地方，他觉得能从那里毕业，肯定是要成为十分厉害的人才行，但是没想到，他最喜欢的母校，今天却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阳逍现在觉得又难过又耻辱，恨不得从来没到昆特斯念过书。
　　诸葛郁白依然不明所以，他轻轻抚摸着阳逍的后脑勺，完全摸不清他的想法，直到阳逍说：“是不是你一直在查的事情……查到昆特斯学院了？”
　　诸葛郁白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默默将阳逍抱紧：“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吃出来的……”
　　阳逍哽咽一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诸葛郁白了，自己的学校竟然用着面前这个人族人的血肉，常年制造那些什么增幅药丸……他们把人当什么，当家畜吗？
　　“每一届毕业生都会发那个药丸，回校之后我就收到了我的……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不然也不会查到这里。”
　　提到不高兴的事情，诸葛郁白的气场也冷下来：“知道这件事也是偶然，有一次随手救了一个异能者，他身上带着这种药丸，为了感谢我便送给我几粒。从他身上，我查到了昆特斯……但是调查之下我发现，这里只是药品的消耗单位，我要找的是生产药品的地方。”
　　阳逍抬起头看向诸葛郁白：“那就是你要找到东西？”
　　后者点点头。
　　“既然你已经知道，也不妨将事实都告诉你……”
　　诸葛郁白看着阳逍，有些不忍：“本来觉得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不过你已经猜到这种程度，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阳逍抿了抿唇角：“对我有什么残忍的，对你才……”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这种话直接对着受害者说，似乎并不能起到安慰的作用，只会让他再次回忆起痛苦的事。
　　阳逍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对不起，我觉得很……很对不起你。”
　　诸葛郁白一把将他按进怀里：“你自责什么呢，这件事与你无关。”
　　阳逍抱住他的腰，望着眼前的废桥，竟不由地联想到诸葛郁□□神世界中那一片焦土了，那里硝烟弥漫，寸草不生，连方寸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或许正反应着他的内心世界，这么多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自己也像他一样，遭遇过这些事情，说不定也会变成那样。
　　诸葛郁白低下头轻轻吻了吻阳逍的头顶：“你知道尉迟家的人为什么要将我锁在湖底么？”
　　阳逍摇摇头：“为什么？他们如果在做那些事……其实你也是他们的攻击目标。”
　　诸葛郁白的血肉不是也可以作为制作药丸的原料么？
　　诸葛郁白冷笑一声：“他们最初是有这种打算的，可惜我身中诅咒，不可能拥有后代，对他们来说，我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了。”
　　阳逍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诸葛郁白稍稍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平复什么情绪：“很久之前，我们族里曾经迎来一场血腥屠杀，我的族人被当成药材收割血肉，我因为有事外出，不在族中，便躲过一劫。”
　　——这些他都在精神世界中看过，虽然诸葛郁白那时候武力值看上去就很强了，可是如果是被一群人围攻，他应该也抵挡不住。
　　“我的亲人和族人都死在那场屠杀里，我启动了诅咒，挨个找他们报仇。我本以为将他们杀光就可以了，但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带走了一批人，将他们当成家禽养起来，以期能够长长久久地享用他们的血肉。”
　　阳逍听到这里，忽然呆住：“什么意思……”
　　诸葛郁白看了他一眼：“字面意思。”
　　——他当然知道是字面意思！他只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禽兽才会做出这种事！
　　“那些族人，有男有女，他们不仅享用他们的血肉，还强迫他们……生下后代，继续供他们享用。”
　　诸葛郁白的声音因愤怒变得微微颤抖，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闭了闭眼，似乎在平息怒火，再睁开眼睛时，阳逍看见他即使被美瞳遮住，也变得血红的瞳孔，那些痛苦和愤怒的情绪是什么都遮不住的。
　　“并没有那么多食人族……若与普通人结合，食人族的血脉会越来越淡薄，血肉的效用也越来越低。于是他们逼迫我的族人，兄妹相歼，母子乱轮，以便生下血统纯正的食材。”
　　“白……”
　　阳逍听着这些匪夷所思的历史，十分后悔问他了他这些事，他不应该再提起来……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只会让诸葛郁白更难过而已。
　　“我杀了他们……”
　　诸葛郁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黑色的咒纹狰狞地纠缠着，他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不仅杀了仇人，还杀了我的族人。我救不了他们，经过几代繁衍，人实在太多了，各地都有……诅咒虽然可以给我强大的力量，我却依旧无能为力。我只能一把火烧光豢养他们的饲楼……与其像家禽一样活着，还不如早日轮回！”
　　“够了，别说了！”
　　阳逍抱住诸葛郁白，早已泪流满面，他的世界里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他所接触的人性的“恶”，不过是杀人放火，小偷小摸，从来没见过这么恶心的！
　　诸葛郁白闭上眼睛，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抚着阳逍的脸颊，心中产生了深深疑惑——为什么一个旁观者在听他讲述的时候都这样难过，他自己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他们发现无法杀死我，便合力将我封印在水底，尉迟游庄……就是如今被供奉在尉迟家最顶层的那张牌位，甚至找来了瓠蛟，用生人喂养，就为了控制金盏。瓠蛟食人而生，身负煞气，数量那么多聚集在一起，金盏便不敢冲出去，只能在水底陪着我……”
　　阳逍抽噎一声：“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有你的族人在？”
　　那些药丸……
　　诸葛郁白冷笑一声：“当人的欲望到达顶点，他们就有足够的智慧做到这种事。”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对他们来说，男性的族人比女性族人的价值更大，女性的生殖功能终究有时限，就算一直怀孕生子，也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为了保住这点血脉，他们便让那些男性的族人当做播种机器，让他们跟普通人孕育后代。尤其后来还产生了所谓的精子冷冻技术，所以一直延续到今天都在食用我族人的血肉……呵呵。”
　　——那不就是种……种马么？！可是他们都是人啊！
　　阳逍吞了吞口水，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凭那些人的“智慧”，绝对也用上了克隆或者组织培养……在实验室中用基因复制的手段直接培育出血肉，连让他们生长成人的阶段都省略了。
　　“我一定要毁掉他们，就算世上再无食人族，我也要毁掉他们。”
　　“白……”
　　诸葛郁白轻轻握住阳逍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五百年了，该结束了。”
　　阳逍抬起手用力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好，我帮你，我站在你这边。”
　　诸葛郁白用拇指抹掉阳逍眼角的泪珠：“别哭了。”
　　“没有……”
　　阳逍知道自己所谓的帮他，也只能在诸葛郁白_精神力暴走的时候安抚他罢了。他难得想得更多一些，比如，为什么他记得这么多，偏偏不记得自己的妻子？他们食人族又是怎么暴露在普通人视野中的……又比如，等他报完了仇，等他毁掉那些血肉工厂……之后要怎么办？
　　仇人都死光了，他还要独自一人空虚地活在世上，一直一直活下去吗？
　　阳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个诅咒的可怕之处，也是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不死，果真是一个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