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人生模拟器(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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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愿近来颇爱带着章鱼逛街,章鱼人小,力气却不小,买多了东西可以让他帮忙拎包。
相比起过去那个严苛的中州国都,如今的它显然更加包容,街道之上,时愿常常能见到一身书生打扮的妖鬼行走,他们有的鬼与周遭的人混得很熟,甚至能在摊子上帮忙看摊,就好比眼前这个脸上猴毛都没褪干净的猴子。
一脸奸相地快速计算出了时愿所购买的珠花价格,身后的尾巴还勾着一个小女娃,女娃乐呵呵地揪着这猴怪的毛,时不时试图舔一舔,被猴怪嫌弃地拨弄开。
算得速度很快,时愿被摊位上的打折信息绕得双眼打转,完全破坏了她的家庭会计的过家家人设,她掰着指头,一点一点算,还是一头浆糊,不禁看向猴怪:“你算的准吗?”
猴怪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那客人您自己慢慢算吧。”
“你!”时愿强装冷静,瞪了猴怪一眼,低头看向章鱼:“走,我们一边算去。”
章鱼比她多好几只手,肯定能算得明白!
小孩子立刻身负重担,严肃地点头。
一支珠花打九折,三只珠花一起打八折,六只珠花打六折,她还买了好几只不在打折区的珠花……啊,她和章鱼算到哪里去了?
他们窝在珠花铺的巷子里算了老半天,章鱼差点连脚都出上了都没算明白,急得时愿手往脖子后边一摸,居然摸到了一个滴溜溜转的东西,她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按掉。
时至正午,时愿决定放过自己,章鱼叹了口气,忧伤地鼓起脸:“要是姑姑在就好了。”
他们家庭里唯一的聪明人肯定算得又快又好。
突然,一抹阴影从上方投下来,早就察觉到是猴怪的时愿不情不愿地抬头,倔强道:“我们很快就能算出来了。”
猴怪冷哼一声:“照你们这种算法,算到明天你们都会算错!”
“你!”时愿又气,脖子上又冒出来个不该存在的东西,她反应极快地试图拉高衣领遮住。
猴怪似乎已经结束了看摊的小工,靠在墙壁上无语道:“看到了!你和你身边那小崽子,都看见了!遮什么遮。”
猴怪的尾巴指向小摊摊后的一面铜镜,正好对准这边,靠着反光,全然能瞧见巷子里的景象。
章鱼面色不安地拽住时愿的衣袖:“你想干什么!”
“啧。”猴怪咂舌:“我这双眼睛里,看不得蠢人!”
她的影子逐渐升高,落在惊恐的章鱼脸上。
面摊。
“……懂了没?”
猴怪尾巴甩了甩,抬了抬下巴,看向坐在面摊对面时愿和章鱼,她方才教了好几遍如何计算折扣,终于,对面两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猴怪摇摇头:“谢天谢地。”
吃了一口面,咽下肚去,猴怪问道:“你们两个该不会也是来找老师求学的吧?”
时愿:“?”
“什么书院?”
“不是?”猴怪郁闷:“那你们这时候跑中州国都来干嘛?”
章鱼小声道:“跟商队来做生意。”
“做生意?”猴怪嘲讽地看了他们一眼。
时愿淡声道:“家里有聪明人管事。”
猴怪思忖道:“跟你们……一样的人?”
时愿没有回答:“你们的老师很有名吗?怎么看个人都是要向他求学的?”
猴怪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你们是从山沟出来吗?连我的老师都不认识?中州王朝的帝师,书院的院长,千万年前的鬼神,周身簇拥着无数恶鬼弟子,但同时也教养了无数恶鬼弟子,我们有教无类的恩师。”
“……这谁?”现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这么老的鬼了?
章鱼被击中心灵,期期艾艾道:“我们是从山沟里出来的。”
“哦——难怪。”猴怪拖长声音应道:“不过你们也别想了,老师很久就不收徒了,现在教人的是他培养出来的人,不过偶尔运气好,还是能看见他的人的。”
“你为什么帮人看摊子?”时愿好奇道。
猴怪周身阴气厚实至极,几乎可以触摸到化诡的门槛,这种实力不去想怎么突破,怎么举办仪式,居然在城中给一个珠花摊子看摊,还给人照顾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化诡的家伙。
“想做就做了,以人身入世,感受人世,或许就是我寻找的道。”猴怪淡淡道,
时愿突然一愣,她似乎才发现,眼前的猴怪浑身的毛发都极其舒展,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平和的光泽,猴怪的双目之中只能看见一片静,如同平静无波的海,一只猴子,却隐约散发出超脱尘世之气。
好奇怪啊。
她好像哪里不一样。
跟如今的人人鬼鬼都不一样。
真奇怪啊,这个世界之上,还有鬼会琢磨道么?
简直与当今收割性命,鼓捣仪式的人鬼,都不一样。
时愿不禁恍惚,猴怪又说起话来,那一瞬间的仙似乎只是时愿的错觉。
时愿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眼睛正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就像是遇见了春雨的野草不断疯长,正应和此刻她波澜起伏的心。
那段时光实在是太过短暂,短暂得在她漫长,永无止境的生命之中似乎只是一个瞬间,但是尽管只是经历过那一个末梢,经历过万万年前那一个时代的回光返照,她却始终忘不掉那种骇然之感。
那是真正该修的道,该寻的仙。
与此刻的丑陋相比,那是何等的光芒万丈。
第151章 长生不老
从心灰头土脸地跑进皇宫之中。
宫殿的大门幽幽打开,一股极其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瞬间,从心神气一清,连夜赶路后昏昏欲睡的大脑立刻清明起来。
燕游为什么要在皇宫之中点这么重的醒神香?
从心心里忍不住浮现起疑惑,不妙的预感正如同海浪一般层层扑打而来。
一走进殿中,首先瞧见的是凌乱四散的奏章落在地上,四周的宫人尽皆噤若寒蝉,毕恭毕敬地站在殿中,视线略微往上抬,只见一个身着长袍,露出半个白玉似的胸膛的少年坐于高台。
少年帝王头生玉角,正一手扶额,一手伏案,那张极其清俊温雅的脸在沉沉的戾气之下显得阴郁起来,他锐利如刀剑的眼眸扫过来,从心心中乍时一紧,整个人伫立在原地,浑身汗毛直立,一股冷意从头顶凉到脚底。
他试图开口说话,可是刚张开口,干涩的嗓音之下,只能蹦出些许喑哑的音节。
反倒是年轻的皇帝睨了他一眼,却道:“谁放他进来的。”
从心一愣,他不禁上前一步喊道:“徒……”
“放肆——”
“不经通报竟敢擅入!”燕游厉斥道,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晕红从他的脸上一路烧上胸膛,气急的怒吼让殿中宫人着急忙慌地俯首而跪。
从心茫然地环顾四周:“徒儿?你怎么……”
“沈余!”
回应他的只有一道似乎是厌极了的声音。
被沈余亲自弄出抓押进监天司牢房之时,从心还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不明白,他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事情便急转直下成如今模样。
“……”
沈余离开的脚步顿住,扭过头,只见刚被他弄进牢房里的道士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袖,执着地抬起头,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沈余无奈地叹息一声,试图伸手别开从心的手,他低声道:“从心大人,我也想知道。”
“砰——”
牢房门被关上,徒留从心瞪大双眼满是无措地站在原地。
沈余最后朝从心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似乎是顾念到过往的情谊,沈余为从心挑了一间较为干净整洁,且靠内里的牢房,牢房四周都没有关押其他人。
等这一行人走后,整个牢房里便寂静得不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