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流,但成为观众(27)
得到肯定答复后,乌祐重新在柜子上刻字,但与之前不同的是,他刻完第一个字便放缓了速度,中间还刻意停顿,刀尖卡在细小缝隙里随意磨蹭,拖了将近五分钟才把这几个字写完,画上句号。
一,二……
眼前飘过星光。
【☆已。】
这一次,弹幕还特地详细补充了细节。
【☆这些字是前后浮现的,间隔一致。】
“好,我知道了。”
眼珠微动,乌祐脑中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结论。
在意识到计划与实际的矛盾后,他们二人就在尝试确定两个世界传递“像”的机制,寻找可能的漏洞,从而能让白天改变的道具在夜晚影响里世界。
在长达半小时的交谈中,两个世界的交互基本是同步的,但在最开始,字迹其实有过一次明显的延迟。
对病人的称呼,是在乌祐刻完问好后才补充的,但当搭档前往病人视角的直播间,却恰好看到五个字一同浮现。
那时,他们便无意识完成了一次延时影响。
如果能深入理解该机制,或许就能让他们先前的计划完美实现。
而现在,经过几次测试,乌祐有了一点想法。
“那个世界,只呈现改变的结果。”他慢慢开口,尽力传达自己的意思,“但这个过程,病人会持续观测,等待。”
过程与结果吗……
叶云州认真理解少年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其实病人主要观测的是改变的过程?】
乌祐点点头:“嗯。”
【☆那么,改变的结果是观测而来,还是它自行推测出来的?】
乌祐想了想:“后者。”
叶云州若有所思。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想……
那么,所谓的同步,貌似是里世界通过模拟相同过程所达到的。
举个例子,如果在表世界朝着玻璃重重扔一块石头,可预见的结果就是玻璃碎裂,所以哪怕刚好在撞击前一秒病人失去观测的视线,里世界或许依然会模拟出玻璃碎裂的结果。
也就是说,里世界观测的是改变事物的过程,并自行模拟相应的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的机制,那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结果,叶云州表示肯定的同时,忍不住再一次感叹少年异于常人的敏锐直感。
【☆我觉得,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准备了:D】
【☆真厉害啊,一直都是这么敏锐。感觉哪怕没有我,你也可以轻易通关副本。】
“……并不会。”
乌祐却没听出这是玩笑,他很认真地摇头:“那样,我早就死了。”
死在无光的夜里,毫无意义。
而且,如果不是搭档那些指引的话,他也不会像刚才那样说出自己的思路,仅仅还是内心模糊的构想,无人知晓。
总之,离不开他的星星。
【☆嗯,这其实只是一个假设,别紧张。】
少年注视着镜头,语气逐渐变低:“……先生。”
【☆好吧,不说了。】
叶云州无奈,重新组织措辞。
【☆我只是想表达:我非常幸运能与你合作,在你身上,我看见了通关的希望。】
这回少年没反驳,只是乖乖应了一声:“嗯,我也是。”
*
通过几个简单实验验证了猜想,彻底确定副本机制的漏洞,接下来就可以为夜晚的行动提前做准备了。
基本的思路是,制作合适的机关,使那些镜子诅咒有被破坏的趋势。
按照前面的思路,里世界会记录下这个过程,等到晚上,哪怕病人失去了对表世界的观测,已经记录的过程也会导向既定的结果。
乌祐将医院逛了一圈,最后在器械室里找到了合适的道具。
通过细线,弹簧以及冰块组合,大致可以确保这些镜子能恰好在夜晚坠下摔碎,而裹在外面的红绸,也浸泡了一定浓度的试剂,通过机关在合适的时机直接烧毁,物理上销毁那些文字。
这些设计,是他和搭档共同讨论的。
组合起来似乎有点像某些侦探文里凶手伪装不在场证明的杀人道具……当然,也正是这些文给了他们灵感。
做完这些,叶云州还催促乌祐先填写他的那份档案。
在“职业”那栏,一笔一划写上了“医生”二字,这样哪怕进入里世界,也不至于轻易失去自我。
还需要准备什么呢……
叶云州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切到了隔壁直播间。
入目,镜头诡异地定格在一位病人头顶的发卡,而发卡上的符号,是几个圆润饱满的问号。
——???
叶云州沉默了一下。
之前的测试,似乎给病人带来了十足的困扰。
为避免这份困扰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在一切道具都已经准备就绪的情况下,叶云州建议乌祐再和病人简单聊聊,友好地进行最后的谈话。
乌祐想了想。
[即将准备治疗,你还有什么问题?]
原本定格在问号发卡的镜头倏地变了,在医院各处来回切换,乱得不行,彰显出病人忽然紧绷的心情。
似乎病人也没想到这么突然。
“我,我还能活着吗?”
“是不是花不少钱了……”
“要是我死了,那,之后的事怎么处理?”
医院有很多病重的患者,随便剪辑,都是悲观而不安的话。
【☆病人有些术前焦虑。】
这么总结,叶云州又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乌祐,让他自己决定如何给予回复。
[治疗都是有风险的。]
少年的回复平静得有些不近人情。
[我不能保证结果。]
病人显然要被这个回答弄得更加焦虑了。
镜头一下晃到满脸红润即将出院的患者,一下晃到奄奄一息行尸般躺在床上的患者,天堂和地狱来回切换,混乱之后,病人又喃喃说着:
“不,但是我不想死。”
“你能帮我的吧?求你了……”
“我真的不想死,我想活着离开这里。”
叶云州欲言又止。
【☆病人更紧张了,或许你可以安慰一下他?】
“好。”
乌祐思考了一下,抬手,一行字缓缓刻下。
[死亡并不可怕。]
“……”
在病人视角中看到这行字,叶云州颇有一种赶回乌祐直播间制止他继续发言的冲动,但秉持着对搭档的信任,他还是按捺住,等到了接下来的话。
[束缚你的,并不是性命。]
[如果无法弥补过错,哪怕活着也会痛苦。]
[只要能有意义地死去,死亡并不可怕。]
病人显然陷入了迷惘。
似乎这个说法与他一直以来秉持的观点相悖,镜头在这些木刻的文字上停留很久,才颤颤巍巍切了回应:
“我想活着……”
“出院后,我一定补上!”
【☆看起来,病人似乎更倾向于先保证自己的存活,再考虑弥补。】
发出这条弹幕,叶云州忽然出神了一下。
总感觉,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呢?
“这样,没有意义。”
乌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动了动眼珠,与少年直视镜头,格外冷淡的眼神对视。
【☆你认为,病人的存活其实并不重要?】
乌祐诚实地点点头:“嗯。”
或许是因为病人的回音都是搭档给他的二手消息,少年并未亲眼看到病人剪辑出来的那些挣扎,所以视角更加冷漠,仅从那些只言片语中,他读出了一点病人的逃避心理。
无论是信纸还是记录,为了反抗组织,病人颇有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壮烈感,但当他与医生会面交谈后,这份表现的渴望却变成了存活。
这已经背离了他最初的痛苦。